,遂乘着酒兴,同到各家走了一回,然后各散而去。
过了十数日,这日吉庆和正坐著无事,忽听墙外书馆里,高诵唐诗上那一首秦韬玉的《贫女吟》,于是触起半山寺那个人来,遂暗暗想道:“日前见他一面,未便接谈。今日无事,何不独自去一访,或者与他略亲面话,也可聊慰渴怀。”想罢,即换了衣服,出门照著旧路,真望半山寺而去。一会子到了山上,但见术叶尽凋,山瘦见骨,已非复从前景象。四面看了一看,便走进寺内。王大见是熟客,亦走上前来请叫了一声,说道:“那两位老爷呢?”吉庆和道:“我是到城北寻个朋友,因没会见,顺道拢你这里歇一歇脚,故此他那两位老爷没同来。”说著信步仍走到一局亭上,靠著栏杆椅子上坐了。王老儿泡了荼来,吉庆和先谈了两句不关紧要的话,然后问道:“你家女儿这一向曾做点细生活没有?”王大答道:“这细生活那里会常有呢?去年做的那两件是千载难逢的,不必说细生活没有,这半个月京货铺里连粗的皆没有了,我女儿倒也清闲,今日实在闷极了,到他干姨娘家去走走,有两天才回来呢。”吉庆和听说,便发了个怔,又道:“你女儿这干姨娘家住在那里呢?”王大道:“他这干姨娘家住的远呢,下了山向北走三叉路口就向东走,不多远再向西,旁边有口大塘,顺著塘边向北曲曲弯弯一条小路,走过小路,然后再向东就到了。”吉庆和都里记得清白什么向东向西,只是闷闷的坐了一刻,便下山来,一路上自思自叹,好不寂寞。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八回 投猛药公子解痴魔 进良言佳人施慧舌却说吉庆和因到半山寺空跑了一趟,不曾遇着那意中人,回来之后,坐在都里纳闷,忽见赵鼎锐走来,说道:“吉兄,天地间竞有不可思议之事。在善谈因果者皆谓‘积善之家必有余庆’,在小弟看来未必尽然。即以寒舍而论,自先祖父母以及家父家母,虽不敢谓乐善不倦,而见义亦必勇为,从未刻薄待人,应该子弟皆聪明俊杰的才好。如小弟之愚,已自惭愧无地,岂料舍弟之苦竟有出人意外。舍弟从前本有个半痴的病,家父各处延医为其诊治,均未见效。有时尚觉清楚,家父始疑其有外务,遂赶紧为之授室,或者可以收心,及至娶亲之后,依然如故。家父又百般试探,恐怕花柳场中另有一二知己,只要他的病可以解脱,不妨用些钱代他讨回来。试探日久,亦无此事,继更加以痛楚,又复不行。百计千方竟无转机之日,然不过呆呆的坐在那里不言不语,低著头,不知他想什么。有人问他言语,他亦不答;即不与以饮食,他亦不要。家父亦无如何,惟有听之而已。不意近来更加利害,终日狂叫,闹得不成事体,甚至向空中罗拜,跳跃飞腾,而且力大无穷,无人可以制服。家父急得没法,意欲置之于死地,却又不忍下此毒手,现已将他锁起,待其自死,免得吵闹不安,吉兄你道可叹不可叹!”
吉庆和道:“在小弟愚见,未必绝无法想,天下岂无呆而复明之人!若竟待之以死,似非善处之道。但不知令弟之病系因何事而得?”赵鼎锐道:“舍弟自幼资质本钝,到了上学的时节,家父督责又严,这年请了个严先生教读。岂知严先生却与家父同窗,到馆以后,功课自不必说,又重于家父之托,就格外严谨了。那时舍弟才十四岁,甫经开笔,这日适逢窗课题目又难了些,舍弟由早至晚,竟不能成文。先生教训了一番,家父又督责了一晚,彼时舍弟觉得惭愧,甚为愤急,到了次日就觉身体不爽,心口乱跳,当时却不介意,渐渐的就有些似呆非呆的样子了。然犹朝夕课读,那知愈过愈坏,竟有终日坐在馆里,不发一言,不念一句,到了课期,实做成个一张大白纸,两眼望青天,如此已有半年的光景。家父见此为作,颇觉忿恨,爽性不要他读书,看他如何举动,察看许久,仍然如是。于是家父就延医调治,竟是服药罔效。过了年余,小弟却有个表兄从杭州来此,看见舍弟只个模样,就同小弟说起他代他到勾栏中开开眼界,或者因此可以破愚。一连去了几次,不但不能破愚,反比从前更甚,家父因此又疑他有外务了。”
吉庆和道:“令弟的伉俪想是甚笃了,而今有几位世兄呢?”赵鼎锐道:“如果伉俪甚笃,倒也罢了。只恐人道尚且不知,所幸舍弟媳极其贤惠,三年以来毫无半句怨语,而且百般解说,求神拜佛,曲尽其诚。争奈舍弟毫不知觉,如何如何。”吉庆和又道:“令弟的体质寒热如何,前服之药是何品味呢?”赵鼎锐道:“若论体气,自幼常闹肝热,所食之物最喜水果,光景是个热体。至所服之药,无非麝香石蒲,开窍化痰之类,却吃得不少。”
吉庆和道:“以此药而治此病,似乎大相背谬。麝香石蒲虽曰化痰开窍,但系极热之品。令弟本来肝热的体质,因一时愤急,遂致触动热痰。热痰一动,不以清凉化之,势必任其盘踞。盘踞既久必致蒙入心包,焉得不日益加重,近日时医往往如是,一见此等病症,辄曰开窍化痰。窍固要开,痰亦要化,而不追问其始末,细察其寒热,一味浮躁气习,装模做样,轿来轿去,自高身价。每到一家略一接脉,即胡乱开一方,忽忽而去。病势稍重,即便推手,另请高明。究其果有本领与否?仍不过如我辈以耳代目,读得几句汤头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