报,复又离座亲视一周,然后将尸亲开导了许多言语,又命吉庆和从丰棺殓,再给纹银百两,以为安葬之资。吉庆和心中暗想;当这个失时倒运的时候,撞死人不过花些钱就可以没事,仍是不幸中之幸。若遇著个糊涂官,何不清楚,虽非致于抵命,这一拖累也够了,故此亦唯唯遵断。江夏县又令尸亲取具切结,吉庆和仍交原差从速办理,这才回衙。吉庆和同著原差回到官寓,登时即命李大星夜赶回襄阳去取银钱,并安慰他的生母。来安仍留寓中伏侍不表。
再说武昌府城内那一班包揽词讼的坏鬼,听说出了这件事,又打听得吉家颇有产业,就百般唆使来于中取利,那知尸亲偏听了这一班坏鬼的话,就捏词写了一个状词,到武昌府上控,却好这日心逢告期,值日差就将状词递上,武昌从头至尾看了一遍,见上面写着:具禀民人某某为恃考行凶,殴伤人命,迫叩伸冤事。窃身父吴良年七十六岁,本月十九日午后出门闲游,路过南门大街,见有襄阳府乡试考生吉庆和,在糕饼店内买取食物,因硬用小钱与店主口角,身父上前劝解,讵吉庆和不服,倚仗考生,一言不合,始则相骂,继则相打,又喝家了来安帮同交手,以致身父立时毙命。当经见证地甲人等,将吉庆和主仆当场拘获,一面奔往身家报信,身赶赴该处见身父已经气绝,显系击伤致命,以致身亡,国法何存,天良何在?当即赶赴县喊控,蒙县主大老爷临场相验,据报因撞倾跌误伤身死,勒令当场棺殓,心实不甘。伏念身父猝遭毒打,惨死无辜,若不澈底根究,何以雪父冤而伸国法,为此追求大人俯念无辜,恩准昭雪,以禁强暴而慰冤魂,实为德便,上禀。
武昌府览词已毕,命候补提被告,再行复讯不表。再说吉庆和这日在官寓内盼望李大,正在那里记念,忽见县里差人走进来说道:“吉先生,你那案子吴家在府里上控了,现在府大人已经准词,亲提的公事今已发县。早晚就要过堂,这件事可是闹大了,比不得在我们县里将就些可以了事。我昨日代你打听得清楚,因为死者有个内侄,是破落户,最是难缠的,他在那里不服气,埋怨他的表弟没志气,老子被人打死,不思报仇雪恨,只顾得人家一二百两银子,就忍气吞声的罢了,照这栏便宜事,我也去打死人,花些钱就没事的。因此又做了呈子,说你恃考行凶,殴伤人命,叫他表弟去告,你道这事可不是闹大了吗!倘若府里认真起来,不必说别的,只向你问个误伤人命的罪,也要发往充军。我们公门中是最好修行的,你这样斯文人怎能受得那种罪,在我看还是早点做些手脚,把事消化了的好。自古道杀人不过钱偿命,有了钱什么事都好办了。你若肯拚得,不是我夸口的话,包管你一点事没有,任他告到那里去,都不怕他。就便是过堂复讯,也只须问个三言两句也就罢了。”
吉庆和终是一个懦弱书生,被差人这一席话说得无计可想,没奈何只得答应用钱以图了事。差人见把他说肯了,好不欢喜,分明是得了一宗大财。又过一日,果然亲提的公事到了县里,江夏县因奉府亲提的案子,不敢忽略,就将吉庆和并家僮来安一并改为收禁。又办了详文,申详到府听候提讯。又过了两日这才过府,因吉庆和预先答应了原差,做了手脚,故此过堂的时候,不曾吃苦。仍然发县收禁,由此吉庆和在监内坐了半年,直至把田产变尽,才得出监。可怜一个小小的富翁,不上两年变了个一贫如洗。
再说李大回到襄阳见了吉庆和的生母,把前后的话细细说了一遍,柳氏一场大哭,只得变卖些产业去了官司,正欲打发李大复到武昌,又见来安回来,诉禀翻控的话,幸而在衙门里做了手脚,方可无碍,但是非钱不可,必得多多的带了银钱才能没事。柳氏听了这话,只哭得死去活来,拚著那些产业前去买命。到了半年以后,见儿子回来,才把心放下,母子见面,免不得抱头痛哭,诉说苦衷,只落得个财去人安乐。日来月往又过了几个月,渐渐的度日维艰,吉庆和就想起他父亲曾提拔过一人,姓韩名宏,闻得现在南京做了官了,不免前去寻着他借些银两,或托他谋个馆以为生计。主意想定,仍将他生母并家僮来安寄住李大家,好容易借了些盘程,搭了个船,直望南京而来。
不一日到了南京,寻定客寓,又各处打听了韩宏的住处,带了个乡愚弟的帖子,走到石霸街寻着他的公馆,就将帖子递进去,管门的人问明来历,吉庆和又把失火遭官司的话细述一遍。那管门的这才进去回禀。停了一会,见那管门的拿著帖子出来。说道:“我家老爷说,从来不认得这个同乡的,敢是你问错了,请你再到别处去问罢。”吉庆和闻说大为疑惑,便又问道:“你家老爷可是姓韩名宏,湖北襄阳府永善村的人么?”那人道:“正是。”吉庆和道:“既然不错,我与他是世交,他十几岁就在我家上学,与我同窗,那时我只七八岁。事隔十几年,恐他忘了,记不起来,我先父的讳是个德字,号乐余,烦你再去回明白了,你家老爷自然知道。”那人没法,只得又进去回禀去。未多时见那人气哺哺的走出来,发话道:“你这人好不明白,那有打抽丰这样打的,我家老爷说认不得你,偏要在此胡缠,我家老爷反说我说得不清楚,倒被他骂了一顿,可不是好端端的带累我们受气。请你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