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:“奴今在路,千山万水,受尽辛苦;陛下是三宫六院,心畅心情。奴好比一堆粪土,弃之不惜了。”汉王道:“美人说哪里话来!多仗你这一根擎天玉柱,救孤万里江山,就是我朝历代祖宗,也感激不尽矣!”昭君道:“妾今和番后,不知陛下可想妾么?”汉王道:“美人为孤出力,孤焉敢忘恩,怎不把美人刻刻在心?只是今晚与美人吃杯分离酒,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何时,才得面晤呢!”
昭君听说,只是苦在心头,与汉王说了一夜,不觉已是五更,汉王别了昭君,临朝聚集两班文武。朝参已毕,即下旨:“令王昭君出塞和番。”文武听说,俱皆叹息。旨到西宫,召到昭君,不搽脂粉,也不打扮,一路哭啼啼出了宫门,到得殿上,拜见汉王道:“妾今往北和番,乞恩与父母一别。”汉王准奏。旨下召到一双皇亲,上殿拜王二十四拜,口呼万岁,汉王连叫平身,一旁赐坐。国丈夫妇谢坐,坐定问道:“我主召臣,有何见谕?”汉王便把延寿将人图献与番邦,挑动干戈,累得孤损兵折将,无可奈何,众臣保本,宁舍美人,要保江山,今日命你女儿前去和番,与父母当殿告别的话说了一遍。
国丈夫妇听说,苦在心头,免不得万分伤心。昭君见了父母,倒身下拜,俯伏地下,十分悲痛,昏死在地。国丈夫妇离坐,急急扶起昭君,连叫:“娘娘苏醒。”过了一会,方醒过来,含着眼泪叫声:“爹爹、母亲空养女儿一场,辜负两大人养育之恩,如今事到临头,不由自主了。”国丈道:“娘娘前去和番,乃是赤心报国,万死难辞,若老臣可以替得娘娘,死也甘心。”昭君道:“女儿被奸臣所害,若生一个兄弟,学成武艺,也可代国家报仇,无奈是个妹子!爹娘难为抚养,从今不要纪念女孩了。”说罢,至亲三口抱头大哭。汉王也是泪流不止。昭君又叫声:“陛下,可怜苦命的二老,望陛下好好看待。”汉王道:“这个自然,不消美人吩咐。”
昭君又要请正宫林后拜别,汉王传旨到正宫,召林后在殿后宫门内与昭君告别。昭君一见林后,哭倒在地,林后急急扶起,叫声:“贤妹,少要悲伤,这是命里所招。想当初受苦冷宫,方脱灾难,封为西宫,才得姊妹相亲,谁知未满一载,又被奸贼献图北地,引起刀兵,杀害忠良,又害贤妹和番,去吃千辛万苦。为国忠良,皇天自然保佑,但你我姊妹今日分别,不知会面何时?”说罢,扯住昭君,放声大哭。昭君泪珠纷纷,叫声:“恩人,前在冷宫,多蒙搭救,在宫又承厚待,死当结草,报不尽娘娘的大恩。奴今为国和番,只算忍耻偷生,今与娘娘一别,要得会面,除非梦里相寻。”说罢,一阵伤悲,好似万箭钻心,愁肠莫能诉泣。林后不住地饮泣吞声,国丈夫妇心如刀割,汉王哭倒龙床之上。昭君含悲又叫声:“爹娘呀!妹妹抚养成人,长大择个平人匹配为婚,不要贪恋富贵,一入皇宫,又要担心了。似今日女儿与爹娘活活分离,譬如未养孩儿罢!爹娘须要保重。”又叫声:“苍天呀!但愿国家早出英雄良将,杀得番将无路可投,奴方想有回头之日,再见皇爷、国母、爹爹、母亲,骨肉聚首。若是天不随人愿,怕只怕千个昭君,也活不成了。”说罢,又拜汉王、国母道:“奴的双亲,总要看顾。”汉王叫声:“妃子放心,你的父母,自当恩养,死后送老归山,俱在孤王。妃子只管在雁门等候,孤王一定点兵,不分昼夜前来搭救,若一旦不测,身死也要带兵到番,切齿报仇,定将美人骸骨取回中原,孤方甘心。”昭君道:“但愿陛下不忘此仇。”又道:“陛下,奴今往北和番,有一件事,乞我主准奏。”汉王问是何事。未知昭君说出什么事来,且听下回解。
第四十七回 收御弟文龙赐姓 哭西宫昭君换服
诗曰:
多言人怪少言痴,善不能言恶就欺。
富怕嫉妒穷怕笑,总知利口不相宜。
话说昭君奏道:“妾今往北和番,望圣上差一忠义大臣,护送奴家一路前去,奴方放心。”汉王道:“妃子之言极是,任凭两班文武在此,妃子择一个有德行的大臣,随往北番便了。”昭君领旨,站在金阶细看两班文武。那些文武也有愿到北番去的,就死在北地也甘心;也有不愿到北番去的,做个贪生怕死之辈。无奈奉旨,两班侍立,任凭昭君择取。好上聪明女子,一双惠眼认得忠臣,择来择去,并无一个中意的良臣,但见左班中一个少年官儿,生得一貌堂堂,很可去得,便俯伏金阶回奏汉王道:“只有东班中这位年少官员可以去得。”汉王闻奏,向东班一看,原来是新科状元新授翰林院内阁教授刘文龙,即叫:“刘卿听旨。”文龙俯伏金阶,口呼万岁。汉王道:“烦卿代寡人护送和番娘娘到雁门关回旨。”只吓得文龙俯伏金阶,不敢回奏。汉王未及开口,昭君道:“刘卿毋容推却,可遵旨送哀家出关。”刘文龙听说,只急得魂飞天外,忙奏道:“念臣年幼,侥幸登科,乃是一个书生,一则不识武艺,一路怎生保护?二则娘娘与臣年纪不相上下,恐嫌疑不便,三则臣娶妻萧氏未满三宿,即到东京,实指望荣归故里,夫妻团聚。若伴娘娘北去和番,未知何日归程,望皇爷与娘娘格外开恩,另差一老臣前去,恕臣抗旨之罪。”昭君见文龙推却不去,柳眉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