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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0-双和欢-清-青心才人-第36页

那些丫头队中。”翠翘道:“多谢小姐抬举。”终日随着她弹弦歌曲,一则免了替那些油、盐、酱、醋丫头为伍,二则也得以发其抑郁不平之气。
  时光易过,不觉半年有余。忽报:“相公回。”小姐出迎,两个叙了寒温,问了起居,众使女并仆众们一齐磕了头。翠翘那时还在房里替宦氏收整妆奁,小姐叫花奴:“来磕了姑爷头。”翠翘放了梳笼,即整衣到厅上来。偷眼一觑,惊道:“呀!束生怎到在这里?”忽小奴又叫道:“花奴快来磕相公头。”正是:
  在他矮檐下,怎敢不低头。
  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十五回
  活地狱忍气吞声
  假慈悲写经了愿
  词曰:
  曰恩曰爱,试问而今安在?眼瞎心聋,兼之口哑,何用大惊小怪。曾明盖载一思之,已在地天之外。此等情人,若想为欢,定然遭害。
  右调《蝶恋花》
  话说翠翘认得是束生,正欲上前厮认,听得小姐恁的称呼,想着姥姥临别分付,叫她:‘见熟人切莫厮认。’性命要紧之说,连连收住了口。暗点头道:“我道我怎的得到这里,原来是妒妇的计较。我且忍气上前,又作道理。”含住眼泪,走近前,朝着束生道:“姑爷磕头。”束生一则初回,二则翠翘已死一载,那知她落难于此,三来裙布素装,不似当时华丽也,再不想被这女平章弄在家里。一见翠翘磕过了头,因问宦氏道:“这女子从哪里来的?”小姐道:“爹爹在北京讨来伏侍我的。这丫头倒也能干,擅新声,弹得好弦子。”
  束生闻此二语,打动了他对翠翘的念头,不觉一阵心酸,泪盈眼眶。故推整衣,拭了情泪道:“她叫甚名字?”小姐道:“叫做花奴。”束生道:“花奴,你起来,好生伏侍小姐。”
  翠翘含泪应了一声,起来立在宦氏身边。束生一眼看去,惊得魂飞天外,魄散九霄,目瞪心呆。这花奴兀的不是王翠翘!暗暗叫苦道:“罢了,中了这妒妇计了。她当时不认我娶妾,正是此意。今日教我如何招架,如何解救!可不苦杀翘儿也。这是我害她了。”忍不住泪流满脸。宦氏道:“相公因甚下泪?”束生道:“起服在迩,念及你婆婆,不觉心酸泪下。”宦氏道:“相公若为婆婆泪下,可谓至孝矣。”
  翠翘见束生如此牵情,那眼泪儿哪里禁得,便扑簌簌吊将落来。恐怕宦氏看破,即推故走进去了。有古诗为证,诗曰:
  今日何迂次,新官与旧官。
  笑啼俱不敢,方信做人难。
  宦氏心知二人情况不堪,暗暗欢喜道:“这番奈何得他有趣,强似杀这淫妇一刀矣。待我慢慢处置他。”吩咐整酒,替相公洗尘。”束生道:“途中劳顿,不堪任酒,则索罢休。”小姐道:“花奴颇擅音律,叫他在旁司酒,强饮一杯,以慰久阔,勿阻妾之敬意。”束生无奈,只得勉强应承。
  须臾酒至,二人坐下。宦氏叫花奴来斟酒,翠翘至,执壶斟酒。小姐道:“姑爷是要进前伏侍的,但不要违老夫人之命。伏侍管待无妨,我不比那吃醋拈酸,不能容人的妇女。今日却要你多劝相公吃几杯。”
  翠翘斟酒,束生如坐针毡。几遍价欲待掀翻桌面,推倒酒埕,抱着翠翘嚎天痛哭。那禁宦氏甜言蜜语,嘻笑谐谑,频斟苦劝。束生坚辞不饮。宦氏道:“君再不饮,吾将效王恺故辙。”遂对翠翘道:“若不能劝姑爷饮此巨觥者,即以军令施行。快持觥跪奉姑爷!”
  翠翘不敢违命,低头奉酒,跪在束生前。束生手足无措,勉强一饮而尽。道:“小生已如命矣,幸恕花奴之罪。”小姐大笑道:“吾能为王恺,君不能效王敦!此酒可谓美人饮也。”束生道:“小生之恶醉强酒,亦犹王导当日之以人命为重也。”宦氏道:“相公可谓惜花人矣。花奴,再献姑爷酒。你善胡琴,可弹一曲,劝姑爷饮。”
  翠翘不敢违命,取胡琴,将壶斟酒。在束生、宦氏面前道:“姑爷、小姐请酒,花奴奏胡琴侑觞。”小姐道:“只拣上好簇新中听的弹上来。若弹得不好,却是要打的哩。赏你酒一钟,肉二片,先吃后弹。”翠翘不敢不吃,束生看了心如刀割,泪从肚落。翠翘是打怕的人,怎敢违拗。整顿胡琴,和平韵律。因观束生昔是同床侣,今为席上宾,相看而不能相认,感慨兴亡,成《悲今日》,遂弹云。词曰:
  妾身薄命落娼家,嫁得良人实富华。绮罗队里笙歌迭,翡翠营中音律奢。妒雨随风泊,又向侯门寄浮槎。笑啼不敢如无我,喜怒由人只问他。闻道主翁千里返,相逢却是旧侬家。一为座上风流婿,一为厨下小庸娃。四目相看生气断,两心相照死争些。漫把胡琴调旧怨,悲哉今日实堪嗟。悲今日兮,位次何迂。忆旧事兮,按拍长吁。相逢不语兮,肝肠欲断。何时重会兮,双双同飞。
  弹未毕,凄风楚雨,啾啾唧唧,扑至筵前。宦氏亦正襟危坐,愀然不乐。束生则两泪交流,不禁涕之无从矣。而翠翘心灰肠断,涕泗交横。束生怕露出脚色,便隐几而睡。宦氏道:“花奴,我叫你劝姑爷酒,怎弹出恁般词曲,将姑爷弹得睡着了。姑爷不醒,却要打你。”
  束生连连抬头道:“卑人不睡,聆音察理,隐几少思维耳。此曲真是弹得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