右《三潭印月》
塔影亭亭挂夕晖,小庐取次掩紫扉。
一峰紫翠烟容达,列壑苍黄树色微。
鸟宿乱随浮霭去,马嘶争惹落花飞。
笙歌半在南山路,多少游人带醉归。
右《雷峰夕照》
云深古刹隐南屏,向夕蒲牢遁远音。
催散玉楼歌舞宴,惊醒客邸利名心。
睐声遏籁天边落,清响随风月下沉。
促得山僧归去急,独携藜杖上遥岑。
右《南屏晚钟》
万顷澄波一派秋,冰蟾皎洁印中流。
风来鹫岭天香远,云散银河兔影悠。
寒照两峰岚翠重,光生千里柳烟收。
扣舷朗咏坡仙赋,直欲凭虚到玉楼。
右《平湖秋月》
一道修梁跨水隈,银沙十里映楼台。
疏杯似剩琼花片,荒藓疑飞鹭羽来。
晴日乍镕新水涨,晓风已捲冻云开。
如何策蹇提边望,半是寻诗半探梅。
右《断桥残雪》
说这武林洵为山水名区,只因赵友梅心在钱生,哪有情怀赏玩,每日间,禁不住两行珠泪,丢不下一片愁肠,不觉香销粉悴,非复畴昔之花容月貌矣。
到得旬余,便引动了闯寡门的清士,耽风月的狂童,怎奈友梅不言不笑,并没有一点温存意态,所以来的,俱含愠而去。本郡有一个宦家之子,姓胡,字伯雅,为人痴顽不韻,人都称为憨公子,也慕友梅之名,同一个门客,唤做常不欺,特来相访。友梅关了房门,不肯接见。赵鸨贪他是个宦家,逼勒数次,只得出来相会。憨公子目不转睛,看了又看,不住的赞道:“妙妙妙,佳佳佳!”常不欺道:“从来佳丽出在杨州,今见赵娘,果然名称其实。”憨公子默坐了一会,忽然问得:“我小弟幼时,尝闻家祖先尚书说,扬州有一个名妓,叫做李端端。今友老也是扬州人,可曾相熟么?”友梅不睬。常不欺便插口道:“说起那李端端,真真美貌非常,前年在下曾到扬州去,与她相好之极。”
赵月儿在内,只闻二人叙话,并不见友梅接口,唯恐憨公子不悦,忙出来寒温道:“拙女只因病后,故懒于言笑,大爷何不与常老爹摆那棋抨,决一个胜负?”憨公子遂与常不期对局,不欺一连佯输了五六盘。憨公子道:“我的棋,比你何如?”不欺道:“大爷这样妙棋,不要说在下不敢争先,便走遍了杭州府,也寻不出一个敌手。”憨公子拍手大笑,整棋再着,常不欺又诈败了两局。
值酒肴已备,摆列出来,憨公子把杯相劝道:“酒是引兴之物,乞赵娘多饮几杯,助助兴儿。”友梅低了头,只不做声。憨公子道:“我们此来,无非取乐而已,若友梅这样敷情而避焉,请勿复敢见矣。”不欺道:“毕竟是才人之口,话出来,无不郁郁乎文哉!”二人且说且饮,只有友梅,不胜烦闷,长叹了一声,不觉掉下几点泪来。憨公子怒道:“一人向隅,满座不乐,这也可厌之极,可厌之极!”即便站起身来,拖了不欺就走。不欺曰:“大爷既不耐烦,不如到吴山脚下,李一娘家里去罢。”憨公子点头道:“有理有理”。遂不终席而去。等得赵鸨出来挽留,则去已久矣。
你道友梅为何不怕赵鸨,这等自由自主?只因生性聪明,那赵月儿爱惜如亲生之女,自十四以至十六,三载之间,所获缠头,已不下千金,故月儿不加诃责,唯冀其改情易虑,其如万般苦劝、委曲开陈,而友梅之心,不可转也。
当晚憨公子不别而去,气得月儿面皮紫涨,忍耐不住,便大怒道:“你这赋淫妇,原不受人抬举,你到我家,虽已识得几个字儿,我却用了无限心机,把那书画棋琴,件件教会。寒时便怕你冷,夏天便忧你热,把你受惜如掌上之珍。这是为何?无非要你兴旺门头,使我暮年安享,谁料一见那钱十一的小冤家,便把魂灵儿落在他身上,终日价不情不绪,没心没想。只恐你有他心,他无你意。他是仕宦人家,少什么金钗十二,要与他图做夫妻,你也忒妄想了。你爱他有貌,我看他瘦削脸儿,也不能赛过二郎神。你羡他有才,只会做几句歪诗,也不能比那七步曹子建。况今生在狱中,犯了裴公子之怒,生死未卜,你还要时刻挂念,只怕你害了失心疯的病了。不要说在苏费用,即迁到临安,日买柴籴米,难道是天上落下来的?我们开个门头,一日无客,一日不话,天幸来了这个憨公子,你又不瞅不睬,使他含怒而去,总不气死我老娘也!”
月儿话到此处,转气得手脚冰冷,直僵僵挺在椅上,只管喘息。停了一会儿,又道:“你这贱人,但知其一,未知其二。若从良是件美事,我做娘的亦不迟至今日了。只因有了丈夫,便要被他拘束,何如春风秋月,散诞自由。若富足之家犹可,设或花费无穷而家私有限,吃的是萕盐,穿的是市素,又何如饫珍羞之味、服罗纨之衣?这还是一夫一妇,若不幸而做了那七大八,动不动被正妻藉辱,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