边雨又飘,山前山后草萧萧。
蛙如小鼓花间响,竹似长枪风排摇。
几处田禾农笠戴,数家村店酒旗招。
不知良友居何处,野衲来寻每问樵。
《春日即事》:
芳草沿堤长,老晴三月天。
桃花已红落,梅子又清圆。
晒衲小桥畔,搔头曲径边。
木鱼声未动,谈笑自悠然。
钱生阅未数章,不禁失笑。忽见紫萧进来,悄谓生道:“寂如的说话,未可深信。顷见寂通、寂照,不住的交头接耳。这个所在,荒村僻路,杳隔人烟。观那头陀,又生得面目凶恶,未知人心好反,相公须要主意。”钱生亦惊讶道:“汝何不早说?今已薄暮,只得权宿一宵,明早去罢。”
不多时,红日沉西,晚钟已动,寂如燃烛方丈,罗列素肴,请生赴酌。钱生酒量虽佳,乃是隔年窖下,初饮时,甘而香美,未及数杯,便觉头目森然。寂通执壶,只管殷殷相劝,紫萧在旁,频以目见钱生。钱生会意,即起身告止。寂如直引到后边客房安歇。钱生已是半酣,上床即寝。紫萧即于床侧,和衣寝寐,但闻庭砌寒蜇奏响,反侧不能睡去。
将及更余,起身登厕,侧耳静听,恍若磨刀之声,心中惶惑,潜往听之,只见头陀法云,袒褐蹲地,手中磨刀,有四尺余长。惊得冷汗浃背,疾趋进房,摇唤生醒,告以所见。生从梦中惊起,魂魄俱丧,忙问道:“此有后门乎?”口中虽问,奈何牙齿岑岑相击,双足酸软,寸步不能移徙。紫萧已探知后路,负生于背,启户而逃。
将及里余,遥望树林中,火光闪闪,趋往扣门,内有一妇,应声而出,怪问道:“若辈中宵奔窜,恐非良善君子。”紫萧放生于地,摇手道:“汝勿扬声,此乃家主,适为贼僧劫害,暂向汝家躲避一宵,容当厚谢。”那妇人移火照生,乃一美丽少年也,轻舒玉腕,扶生进门,笑向生道:“妾家良人,重利远出,使妾静守孤帏。天遣郎君寅夜至此,所谓有缘千里能相会,郎君岂亦有意于斯乎?”原来此妇姓戚,颇有河间之行,寂如每欲私之,而戚氏固执不允。是夜爱生美貌,欲求仓卒之欢。钱生惊魂未定,岂复措意于残花败柳?
俄闻喊杀声至近,生与紫萧,方欲出门避去,见法云横刀于前,寂如、寂照、寂通惧明火持杖杂沓而至矣。戚氏以身蔽生,寂如因有宿憾,趋前一杖,法云后刺一刀,可怜年少蛾眉,倏尔兰摧玉碎。钱生双膝跪下,哀声恳道:“囊资自在宝刹,愿乞饶命。”法云叱咤一声,挥刀即剁,钱生只得闭目待刃。但闻一响,开眼视之,却是法云头忽坠地。一人自梁上跳下,手执匕首,不满一尺,往来飞刺,寂照、寂通俱迎刃而毙,只有寂如不知去向。
钱生细看那人,面黑须黄,形容古异,竟不知从何而来。又见尸首纵横、鲜血飘流,毛骨俱寒,益深觳棘。那人向着钱生道:“郎君不须害怕,吾乃真真儿也,承主公之令,特来相救。”乃以白练二方使主仆各蔽其首,耳畔但闻江涛汹涌之声,足下如蹑浮云,又如凭虚御风,不待移步,而飘然自往。
俄闻呼道:“至矣,至矣!”撤练一观,乃是一所庄院门首。真真儿轻扣三下,其门自开,一人秉烛观书,龙风姿容,江河剑侠。近前视之,其人非别,即梅花楼所遇之申屠丈也。钱生惊喜而拜道:“一自吴阊贱教,迢隔仙凡,注想芝容,徒形梦寐。兹为凶僧觊觎,皆因智之失机。自非玄扈神威,几乎魂归冥汉矣。”申屠丈亦答拜道:“俺自虎林获遇梅山,便欲访友燕云,因以敝事,在燕子矶逗留数日,极欲会卿一面,又值故人订期于此。不意郎君受此一惊,虽命中所犯,然文星正现,岂非凶秃所能加害也。但郎远来访某,必有所谕。”钱生备以明珠为告。申屠丈拍脑数四道:“若谕别事,可以俄顷如命,至于夜珠,乃希世之宝,非购之贾胡,索之椒房熏贵,不可得也。然郎特来寻我,敢不竭力求之。此去东昌,程止四九,郎宜往省令叔,暂留府廨,俟某一获奇珍,便当面奉。”钱生听见许允,非常欣喜,又问梅山行止。申屠丈笑道:“梅山亦为郎君,用了多少心机,他日燕子楼成,慎勿忘那撮合山也。”钱生虽不喻其意,然亦不及详问而别。
且说钱公一鹤,字曰鸣皋,夫人米氏,一子钱菘,俱留在家,只携琴书之任,莅政期年,口碑载道,颇有在召之拟,五桍之讴。一日退堂闲坐,忽闻云板传进,姑苏十一相公在外。鸣皋闻报,急忙请入衙中。相见已毕,各叙衷怀。鸣泉深以钱生远临为快,细叩学问,谈文析理,俱中肯綮,不胜叹服道:“一别数载,不意吾侄学业大成,邓林之木,十霄可望,洵为谢氏之惠连,非复吴下之阿蒙矣。”钱生亦备细问那起居近况,鸣皋道:“愚叔他无所乐,唯幸讼简民安,日饮醇醪耳。”
自此生在衙中,倏忽月余,盼望明珠,久无消息,乃潜出私衙,观探山川土俗。盖东昌为南北往来之所,过客如云,车马阗塞。流览之际,忽遇清士贾文华,文华惊问道:“闻说台驾自往南畿,为何却在于此?”钱生道:“此系家叔敝治,特来省候。不知贾兄此行为着何事?”。文华道:“某获遇斐公子,刮目相看。近因大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