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,独坐在便殿,触起愁闷,责骂宫监。那周道英何等敏捷,忙的丢了一个眼色。许多的宫监们见着,以为在这难解决的时候,有人肯出来代为解围,岂非再好没有的事,便各自悄悄地退了出来。同治皇帝这时正在俯首沈思,隔了片时,觉得似乎岑寂了许多,忙得把脑袋抬起,照准四下里一望,只见身边只剩周道英一人。同治皇帝便道:『他们都是退了出去的吗?』周道英忙的应道:『喳!』同治皇帝便道:『那班该死的混蛋,真是可恶!朕不命他们进来,偏是步步不离的站在旁边,现在朕没曾命他们出去,又忽然的都退了出去,少不得把他们的脑袋一齐砍掉,纔可以警戒警戒将来哩。』周道英听着,忙的伏在地上,把脑袋像捣蒜似的磕道:『他们不敢违旨的,因为陛下把他们责骂了几天,他们以为陛下是厌着他们,所以不敢站在御座旁边。现在教奴才在此侍候,陛下倘见奴才有不很小心的地方,奴才情愿代他们领责便是。』
同治皇帝听了,把眼睛对准周道英看了一看,微微的笑了一笑,又接着的叹了一口气。周道英见首,料知同治皇帝又触动了心事,便想机会到了,上前奏道:『陛下德英明超越前代,奴才们仰见太平盛世,欣逢有道明君,真是幸福无穷的哩。』
同治皇帝叹道:『想不到你也善于谄谀吗?老实说,这座皇帝尊位,谁学稀罕的哩!』周道英听着,明知话中蹊跷,却装着非常惊惶的模样,奏道:『奴才万死,无意中说出话来,致怡陛下雷霆。但是』周道英说到这里,却把话头翦断。同治皇帝忙道:『但是些什么?』周道英磕头奏道:『奴才想说,却又不敢,现在话已吐露,不说又不能,伏叩陛下宽有奴才万死之罪,奴才纔敢说哩。』同治皇帝因他吞吞吐吐,实在等不耐烦,叱道:『要说快说,装模作样为什么?』周道英恐怕同治皇帝真的发怒,便奏道:『奴才因见陛下寂寞寡欢,心想陛下受命于天,龙体应当安逸的,便想到当初高宗纯皇帝和先皇帝等及时行乐,也不失盛世明君。现在陛下既是在宫内无聊得很,何不另寻行乐方法?』周道英说到这里又把话头稍顿,却对了同治皇帝的脸色看了一看。只见同治皇帝并无不愿听此的意思,便又继续的说道:『陛下倘想别寻行乐所在,何不往民间采风观俗,也可供陛下亲政的参考哩。』
同治皇帝听了周道英一番的话,心中便私忖起来,以为自己虚拥尊位,帷帏之私尚且不能行使自己的自由权,此身原是无趣得很,何必再谨守规矩,做这麻木不仁的傀儡?不如趁此少年,及时行乐,到落得眼前快乐。主意想准,却又假意的问道:『周道英真是好大胆,敢说出这般话来,你究竟有多少脑袋呢?』周道英见同治皇帝嘴里虽说出这话,脸上却并没有着恼之色,却也做出很恭谨的态度,磕头道:『奴才为报答陛下圣恩起见,所以冒犯上言,只求陛下能够鉴察奴才的一片诚意,奴才死也瞑目的了。』同治皇帝笑道:『难道真的砍你脑袋吗?
只是你说另寻别的行乐方法,到民间采风问俗,究竟这方法是怎样呢?』周道英道:『还有怎的方法,不过是微服私行罢了。
陛下倘有此意,奴才可即设法,』同治皇帝道:『如此足见你的忠诚,快些设法便是。』周道英便谢恩而退。
九、脱拘挛初涉花径
话说同治皇帝那天和宫监周道英商议妥当,到了夜晌,便由周道英引着,同治皇帝穿了民间衣服,悄悄地挨出宫来。因为宫中门禁极严,周道英早已贿通其余的宫监,在宫墙西边,另辟一个便门,以为出入的路径。两人出了一个秘密的便门,门外早由周道英打发他人,预先备好一辆骡车在这里。这辆骡车上所套的骡子,非常雄健,所以车子行得很快。同治皇帝在车中问道:『朕和你易服微行,不知民间能看出朕的来历吗?』
周道英道:『以后陛下不能称朕道寡的了,就该化一名姓,假装是平常的人,纔能不致生出意外,奴才也大胆不再称呼陛下,假装是陛下随身的平常仆人罢了。』同治皇帝道:『称呼乃是虚文,本不必拘执的,化名改姓又复何妨。不过朕出宫冶游,万一给西宫老佛爷知道了,那时怎处?』周道英道:『陛下向来是独宿干清宫的,只要干清宫的宫监严守秘密,外人怎能知道?所以奴才随着陛上从宫中出来的时候,早已嘱咐干清宫的宫监不许声张。好在干清宫的宫监,都和奴才很有感情的,谅也不致声张的。以后陛下好好的款待他们,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了。』同治皇帝听了,大喜道:『难得有你这般费心,你真是朕的心腹哩。』
说话之间,早穿过六街三市,出了正阳门,已是大栅栏了。
那大栅栏乃是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,喧喧攘攘,红男绿女,真是民间风味,别有可观。同治皇帝从未见过,此番初次接触在眼帘中间,好不快乐。隔不多时,大栅栏已过,骡车绕过一个弯,进了一条僻巷。那巷名唤陕西巷,原是陕西客商荟集的地方,这时却已都变作妓女的窑子和像姑的私坊了。同治皇帝的骡车在一家窑子门口站祝周道英忙跳了下来,搀扶同治皇帝下车,两人直往里走。早有窑子中间的大茶壶喊道:『候!』
同治皇帝这时正在茶壶旁边走过,猛然间不防茶壶喊出这种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