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,杨幺忙叫住问道:“什么官员过往,这等热闹?” 火工道:“ 这位官员是本地人,极有势焰,在此调集人马。今日到来,合城官府俱来迎接他到帅府中去。”杨幺道:“既是本地人,不过是个乡绅,怎得在此调兵?他姓什么?” 火工道:“他便是岳阳城中贺太尉。前年来家葬母,休闲快乐。近日汴京报来,被一起好汉夜闹昼劫,不能捕获;金兵连夜杀来,汴京朝夕不保。遂有旨意下来,钦召他进京,又着他调本省军兵去救汴京。奉旨在此调选,不久就要起身。” 说罢走去。杨幺听了,忙看马霳一眼,各自会意。杨幺忽笑了一笑。马霳问道:“哥哥笑兀谁?”杨幺便低说道:“我笑宋室没眼,专用这等小人。我虑汴京必不能保矣!”马霳道:“不保好做事。”杨幺欲要说些言语,因见他说话躁烈,恐生别事,因说道:“酒不吃了,同兄弟到家慢吃吧。” 马霳忽问道:“ 恁个鸟太尉,敢是与哥哥作对的呆撮鸟?” 杨幺忙立起身,摇首道:“ 不是不是。”马霳便将酒肉一顿捞吃完,杨幺打发酒银,出门走路。
又走了几日,才到了柳壤村中。早有村人忽见杨幺回来,俱吃了一惊。杨幺忙向村中父老说道:“小子才来,不曾见过父母,不敢先礼,容拜见了来陪话。” 众人听了,一时不便与他说知,只说道;“ 大郎请便,我们随后就来。”杨幺便低头急走。走到自己门前,抬头一看,早见前后门户倾颓,左右墙垣塌损,杨幺见了,不胜暗暗点头道:“老年人在家悬念,愁苦不了,那有心绪葺理?” 连忙走上阶头,却见两门虚掩;忙用手推开,正要叫声爹妈,早一眼看入内去,不觉吃了大惊。端的是什缘故?但见:
梁上灰尘挂满,堂中污垢成堆。户牖俱无,前后一望到底;墙垣拆去,周围四处通风。白日鼠横行左右,黑夜狸穿走东西。地下坑坑坎坎,台基侧侧斜斜。一座灶,掀翻在地;半壁炉,推倒窗前。进门闻臭气,人皆掩鼻;入户见荒凉,心也辛酸。若不是走失逃亡,亦应知捕贼起发。
杨幺看完,因对马霳说道:“ 原来我出外多时,父母无靠,另是搬居。只不知居在那里?我须去问人来。” 正要转身,早见几个人,同着一阵老幼男妇,陆续走来。杨幺看去,在前的几个,就是当日来说贺家安葬的几个里老。杨幺连忙迎走上前,拱手问道:“ 请问尊长,杨幺的父母搬居在那里?乞烦指引。”里老听了,齐说道:“说来话长,请大郎到舍下去,慢慢说知。” 马霳在旁发话道:“这伙不死话的老鸟牛,全没些人性气!谁耐烦慢腾腾地嘈?” 杨幺忙看了一眼,便向众老赔笑施礼道:“ 我这兄弟北方人,性气耿直,说话粗鲁,万勿见怪。乞尊长就此说明,使杨幺好去。” 众里老道:“不是我们定要相留到家,因见大郎回来,想起前番为我们地方,不许贺家安葬,害了你一家受苦,恐怕一时说出,使你必要气苦,故此要慢慢说知。” 杨幺听了,着惊道:“莫非杨幺的爹妈,有什变故么?”众人问道:“大郎在北边的事情,难道你不知些消息,一径来家的么?” 杨幺道:“我因记念父母,遇赦便就回南,汴京乱信,前在武昌才知。”众人见他错认了话头,因说道:“如今只得要与大郎直说了。自从大郎去后,不独你父母在家悬念,我村中人那一个不感念你不了。这贺太尉见你去后,即另择时日安葬。自从葬后,村中老少不宁,洞庭湖中盗贼时常出没村坊,幸喜独不到我村来。虽是不来,也未免提心吊胆。不期这贺太尉,他们是作官的人,朝中事情,略有些举动,便有人来报他。说大郎遇赦,与白云山同伙,大闹东京,做下许多不法。他便怀着旧恨,竟去禀知相公,说大郎是本村人,现有父母在家,必有信息往来。朝廷不久追究,莫若先将他父母拘禁,休使他知觉潜逃,日后到府要人,便就费力。相公准信,即差百十捕役,星夜赶来,打入你家,不容分说,将你父母立时锁扭,满屋搜寻财帛,险不将这间房子颠倒过来,地皮掘做深坑。你不见里面坑坑坎坎,台基倒倒斜斜?又疑心有银两埋砌在墙避土灶中,便拆开掀倒,将一应器皿饰物,尽行席卷;扛抬不动,粗夯不值钱的,还分派村中,要银交纳。便扯拽两个老人家解入府去,受审刑责。幸喜分辩得好,说是大郎原为犯罪递解;在外不法,实非父母纵容之罪。相公听了,便将两人囚系在狱,因见东京没有来文,遂不再审。我村中只敛钱助米,告求禁役,传送饮食,两老人便在内安然无恙。只不知大郎可曾做这勾当?” 此时杨幺听得恼怒悲苦,大叫道:“这贺贼暗将杨幺父母陷入狱中,说来甚是痛心。若不杀此奸仇,岂是平生志量?” 说罢,白瞪双睛呆了半晌,不觉流下泪来,道:“罢罢罢,我杨幺一生见人父母若己父母,见人患难若己患难。谁知生身亡过,不能侍养,已成不孝;正欲报恩抚养,今反为我受冤!苍天苍天,我杨幺何惜此身躯而不之救耶!” 说罢泪流满面,向众人拜谢,却回头不见了马 霳。只因一不见:
天上月蚀皆仰见,空中雷动尽闻声。
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三十二回 杨幺为父母受刑 马霳救朋友陷狱
话说杨幺见遗累父母在狱受罪,因哭对众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