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都妄想易生,毕竟心猿难锁;
若思截铁斩钉,为木不如为火。
到了次日,孙小圣辞别通臂仙与众猿猴,纵筋斗云起至半空。初次上天,不知天门何处,欲要问路,又没个过来人。心下想道:“吾闻帝王当阳正门,自在南方。”遂纵云光一路向南找寻而来,一时不得其门而入,满心焦躁。又想道:“语云,只有天在上,定然还在上面。想是我出身卑,进步低,故寻不见。”因将身一纵,直至九霄。再抬头一看时,早望见金阙瑶宫,巍然焕然,北斗悬于左右,三台列文昌之上,二十八宿四面环绕,甚是威仪。再走近前,南天门豁然大开。孙小圣十分欢喜,不管好歹,竟住内走。早有增长天王领着庞、刘、苟、毕、邓、辛、张、陶一路大力天丁,枪、刀、剑、戟挡住道:“什么怪物?人不象人,兽不象兽,敢大胆擅闯天门!”孙小圣道:“海阔凭鱼跃,天高任鸟飞。上帝好生,巴不得收放心,你们这班恶神道,为甚恃强阻人入道之路?”增长天王道:“你这门外蠢汉,一生不知天上的法度。此乃天宫,万善之地,你有何善缘敢思量入去?”孙小圣笑道:“我今虽暂做门外汉,一入门便是主人公了。你这班毛神狠杀,只好看门。”众神听了大怒,枪、刀、剑、戟一时齐上。孙小圣慌忙退避回来,心下想道:“头一次上天,便不顺溜。”又想道:“天下事只怕无门,既有了门,何愁不能入!”正算计变化,忽远远望见一群天马放青回来。但见:
骅骝逐队嘶风至,骐骥成群逐电来。
滚滚红光奔赤兔,飜飜灵气走龙媒,
金鐶沐喷天花雨,玉勒蹄惊空谷雷;
不是九霄闲踏去,琪花瑶草放青回。
孙小圣看见许多放青的天马赶进天门,他乘着机会就摇身一变,变做匹黄骡马,杂在群马之中,奔进南天门。不但管门的大力天丁识辨不出,就是那些管马的力士,却也一时不及稽查。一径赶到御马监,各各分归厩枥。孙小圣恐怕看出,遂现了原身走到监堂中坐下,早有监中人役看见,忙报知新任弼马温道:“不知哪里走了个毛脸雷公嘴的客人,坐在堂上不言不语,东张西望。”新任弼马温惊问道:“却是何人,你们可有认得的么?”有几个旧役禀道:“这个嘴脸有些象前任孙大圣的模样,莫非倚着前后同僚分上来打秋风?”新弼马温挨了一会,无可奈何,只得出来接见道:“老先生莫非是前任孙大圣寅翁的贵族么?”孙小圣道:“孙大圣正是家祖,老监尊为何知道?”新弼马温道:“看尊颜有些相似,故此猜着。但不知今日到此有何贵干?”孙小圣道:“也无甚干,只因下界闲居无事,故到上天游行耍子,遇便特来相访。”新弼马温道:“既系前任同官通家子侄,又承垂顾,本该尽些薄情,只恨官卑禄薄,无以表敬,奈何,奈何?”孙小圣道:“若说货财便俗了,决不敢分老监尊之俸。只是仙酒、仙桃、仙丹,求些充充饥渴便了。”新弼马温笑道:“监中所有,不过水草之类。寅兄若不弃,尚可奉承。至于仙酒、仙桃、仙丹,此乃上仙上圣享用之物,我等下役,监中如何能有?”孙小圣道:“既是没有,我老祖在任之日,为何时常带到洞中,与子孙受用?”新弼马温道:“此是后任齐天大圣的事,与本监无干。”孙小圣道:“何以得知?”新弼马温道:“齐天大圣府建立在蟠桃园右首,后又闻得令祖曾代管蟠桃园事,故此知之。”孙小圣道:“蟠桃园在何处?”新弼马温道:“离此不远,往东南上去十余里,望见树木丛杂便是了。”孙小圣道:“你既没有仙酒、仙桃、仙丹,在此无益,不如去了吧。”说毕,竟走下堂来,将身一纵,早已不见了。新弼马温见了着惊道:“这人大有本事!确是孙大圣嫡派子孙。且喜他心性直,明道理,肯听人说话。若是糊糊涂涂坐定在此,要仙酒、仙桃、仙丹,却不被他累杀,大造化就去了。”这里庆幸不题。
却说孙小圣,将身向东南一纵,早到了齐天大圣的府。只见厅堂倒塌,门径荒芜。原来此府特为孙大圣而设,自孙大圣去后便无人修整,故此荒凉。孙小圣观看了一回,叹息道:“富贵繁华不耐久长,大都如此。”无心观看,又将身一纵到蟠桃园来。前后一看,只见三千余树,尽皆枯枝。莫说半个桃子也无,就是一花一叶也不见有。心下惊讶道:“这是为何?莫非走错了不是!”这里正沉吟间,忽被看园土地与锄树、运水、修桃、打扫众力士看见,只认做是老孙大圣,忙都出来磕头道:“一向不见大圣,今日为何有暇至此?”孙小圣知道他错认了,便将错就错,说道:“正是。一向在西天顽耍,因取搅了几位古佛,思量摘几个蟠桃与他答礼,故到此间。为甚树上一个也没有?”土地说道:“这蟠桃最小的要三千年一熟,中中的要六千年一熟,极大的要九千年方一熟,这是大圣知道的。自大圣高兴偷吃多了,又闹了蟠桃大会。后来王母娘娘恼了,尽数采去,至今尚未千年,叶还未长,花尚不生,如何得有桃子?”孙小圣道:“这是我晓得的,但是摘下来岂没有几个收藏?”土地道:“此乃仙果,如何收藏?就是有收藏,也都在圣母娘娘处。”孙小圣听了,欢喜道:“这也说得是,我正要寻王母讨仙酒吃,就顺便问他要桃子,不怕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