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前,怎敢戏言?实实是问四海龙王要的。”唐半偈道:“龙宫俱系水族,如何有此良马?”小行者道:“说起来话长,此马实非等闲,乃伏羲时负河图出孟河开文字之始的一匹龙马。因他有功圣门,闲养在龙宫。老龙被我摆布急了,无可奈何,只得牵出来相送。”唐半偈又细细一看道:“既是上古龙马,又不与人骑坐,如何有此人间精巧华丽的鞍辔?”小行者点点头笑道:“师父倒也有眼力识货,这鞍辔真不是一处来的,乃是周昭王南征,被楚人膠舟淹死,连御马都沉在江中,故龙王收得这副鞍辔,果是人间帝王之物。”唐半偈听见是真,忙倒身向天拜谢道:“大颠一介凡僧,怎敢乘坐大圣人的龙马、古帝王的鞍辔?只因奉旨上灵山拜求真解,道路遥远,凡马不能驱驰,不得已受龙王之惠,实非本心。望上天鉴赦我僭妄之罪。”小行者在旁笑道:“马乃畜生,骑马若是有罪,要人抬轿一发该死了。”唐半偈道:“不是这等说。六道虽有人兽之别,一心却无彼此之分。”小行者又笑道:“依老师父这等说来,我佛就不该坐狮坐象了。”唐半偈道:“佛坐狮象,狮象沾佛惠也;我骑龙马,龙马为我劳耳。”小行者听了,方赞叹道:“师父言言俱是真解,何必又上西天去求佛祖?”唐半偈叹息道:“汝为此言,正东土之为东土,而西天我佛不可不往求也。”小行者道:“既是这等,我们早些去吧,不要又耽搁了。”唐半偈听了欢喜道:“徒弟呀,似你这般猛勇精进,真是我佛门之器。”一面收拾行李,小行者看见木棒,又问道:“这东西要他做甚?”唐半偈道:“此木棒不可轻视,乃是我佛之宝。若遇邪魔外道,只消一喝便退。”小行者笑道:“我说这东西打人不痛,只好喝鬼。”一面进朝拜辞宪宗。宪宗要御驾饯行,又要敕文武百官并各寺僧人香花远送。唐半偈俱一概辞以并非佛门清净之道,宪宗感悦其言而止。他师徒二人回庵,别了懒云。小行者扶唐半偈上了龙马,自己挑着一肩行李,踽踽凉凉出了长安城,往西而进。正是:
未闻我佛真如解,先见高僧清净风。
师徒二人此去不知又作何状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十回 心明清净法 棒喝野狐禅
诗曰:
瑶台皎皎一片月,玉宇棱棱千尺冰,
冷淡家风清净理,如斯方不愧为僧。
又曰:
隔花犬吠大和尚,夹岸藤缠小法师,
白昼野狐灯日盛,不知何处可无为?
话说唐半偈与小行者,辞别了唐王,出离长安大国,往西前进。此犹是中华地界,一路平安。不几日,过了巩州地方,行到一处,天色晚了,见路旁一个小庵,小行者扶唐半偈下马,就将行李放在马上,牵了进去借宿。这庵儿虽小,却十分精严富丽。二人将走到佛堂,早有一个少年和尚出来迎问道:“二位老师何来?”唐半偈忙问讯道:“贫僧奉唐天子敕命,往西天大雷音寺拜见我佛,求取真解,路过宝方。因天色晚了,不识地名,敢求宝庵借宿一宵,明日早行。”那和尚道:“我这地方虽犹是唐朝河州卫地方,却因西番哈泌土地辽阔,已不属他管了。老师既奉天子敕命,乃是天使大法师,怎么没有护卫跟随?却教二位师父落落而来?”唐半偈道:“佛家清净为本,淡薄为宗。怎敢称天使?怎敢劳护卫?”那僧惊讶道:“老师怎么转如此说。”一面邀入禅堂,施礼分主客坐下。一面分付备斋,一面就问:“二位老师大号?”唐半偈道:“贫僧法名大颠,蒙唐天子赐号半偈。这是小徒,俗号小行者。敢问院主法号?”那僧道:“小僧贱号慧音,乃天花寺点石大法师第二辈法孙。”唐半偈因问道:“这等说来,令师祖点石大法师,定是一位有道行、有辩才的善知识了。”慧音道:“家师祖是西域人,道行辩才一时也说不尽。只法座下的徒子法孙,以‘定、静、慧’三字排来,每一字足有上千。这河州地界城里城外,似小僧这样的庵儿约有千余,无一庵不是他的下院。”唐半偈道:“为何这等富盛?”慧音道:“不瞒老师说,这哈泌地方,不论官宦军民,皆好佛法,又最喜听讲经。我这家师祖口舌圆活,讲起那因果报应来,耸动得男男女女磕头礼拜,以为活佛,无不信心。那钱财米粮就如山水一般涌塞而来,故如此富盛。”正说完,侍者备上斋来,请他师徒二人用过。慧音复问道:“老师父方才说,奉天子敕命见我佛求解,不知果是真么?”唐半偈道:“现有敕书,怎敢打诳语!”慧音道:“若果是真,这是惊天动地的大佛事了,何不广为播扬,使善信尊崇,为我佛门荣幸?”唐半偈道:“清净无为,佛教之正也;庄严奢侈,佛教之魔也。贫僧今日奉旨求解,正欲驱魔归正,安敢复为播扬以益其罪戾。”慧音微哂道:“老师又来取笑了,播扬正是奉佛,怎么转是罪戾?小僧学微识薄,不敢诘辩。且请安置吧,待明日家师祖再细细请教。”遂送师徒二人到客房安歇。正是:
至人欲扫魔归正,邪道思依正作魔,
佛法坦然平似水,黑风一阵忽生波。
原来这天花寺的点石法师是个西域人,性极贪淫,专以讲经说法哄骗愚人。不料,今岁正聚众讲时,忽被孙大圣显形封了,揭不开,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