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和尚说大话。”娘娘道:“虽是他说大话,我还记得那孙行者尖嘴缩腮,果有本事,你父王何等猛勇,还杀他不过。他师兄若果是孙行者子孙,便要防他。”太子道:“娘娘不必忧心,孩儿自有处置。”娘娘道:“怎生处置?”太子道:“他们今夜睡在刹女行宫,到半夜后乘他睡熟,待孩儿差些有手段的阴兵,去将他们师徒们迷倒,一并捆来杀了,岂不美哉!”娘娘听了大喜道:“吾儿此计大妙,快去行事。”正是:
无穷旧恨添新恨,不了前仇接后仇。
不知太子遣甚阴兵,怎生迷惑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二十一回 域中夜黑乱魔生潭 底日红阴怪灭
诗曰:
空中观色见丹霞,色里寻空悟月华,
身外功名真小草,眼前儿女实空花,
阴阳赋性终无损,血肉成躯到底差;
可奈世人看不破,偏从假处结冤家。
话说黑孩儿太子,因知猪一戒是玉面娘娘冤家,要杀他报仇,恐怕留下孙小行者师徒,终成祸患,故算计要点些阴兵连夜去害他,又恐怕小行者有本事,轻易害他不倒,只得禀知娘娘,悄悄将父王的鬼兵符偷了出来,亲到营中挑选一队魔兵,叫他前到刹女行宫捉拿三个和尚,又叫他人尽衔枚,不可吆天喝地使国王得知。众魔兵奉令,遂一阵阴风都拥到刹女行宫来。原来这魔兵虽是一队,却原有一个队长作总领,管着众魔。到了行宫,总魔就分付众魔道:“我闻得内里的和尚虽只三个,却是从东土来的,定然有些道行,不可轻易去撩拨他,使他做了准备。”因先叫出两个精细魔来分付道:“你可悄悄进去,打探那三个和尚如今在里面做什么?”精细魔得了令,就轻轻走到后楼,见无人在楼下,又轻轻走上楼来。到了楼上一张,只见琉璃灯下端端正正一个和尚,盘膝裹脚在那里打坐哩!满面佛光,映着玻璃灯光,照得满楼雪亮。二魔不敢上前,躲在旁边偷看,那和尚虽端然不动,却隐隐有些可畏。看了半晌,不见那两个,只得又踅到东一间来寻看,只见一头一个都睡在那里面。欲要上前细细观看,当不得他神气充足,逼得人不敢近身,远远看见相貌古怪,有些害怕。只得悄悄走下楼来,报与总魔道:“果有三个和尚,一个打坐,两个睡觉。那打坐的虽有道行,十分可畏,还生得纯眉善眼。那两个睡觉的形容甚是古怪,只睡着了,远远望去还令人害怕,若打醒他,动起粗来便了当不得,决不可恶取,只好弄法儿迷乱他的真性,方可下手。”总魔道:“这说得是,就依你。先以美色戏弄他,次以怪异唬吓他,再以威武屈伏他。等他心神一散,便好捉拿了。”遂分付众魔扎住在大殿上,却一起一起的依计而行。
却说唐长老,眼观鼻,鼻观心,正坐到定生静、静生慧之时,忽见二魔窸窸窣窣在旁窥看他,就知有魔来了,愈把性儿拿定。不一时,忽见几个美妇人走到面前,十分标致。怎见得?但见:
樱桃口,杨柳腰,引将春色上眉梢。腮痕分浅杏,脸色借深桃,豆蔻芳香何足并,梨花浅淡不能描,看来还比牡丹娇。
那几个美妇人笑嘻嘻看着唐长老问道:“老师父是哪寺里来的,法号什么?这样寒天不去睡,却冷清清独坐在此处,我姊妹们却看不过意。”唐长老低着头,垂着眼,就象不曾听见的一般。那美人又说道:“这楼上空落落的,只管坐着做什么?我下面有的是暖烘烘的房儿,华丽丽的床儿,香喷喷的被儿,软温温的褥儿,长荡荡的枕儿,何不甜蜜蜜睡他一觉儿,却痴呆呆坐在此处?就立地成佛也要算做吃亏了,何况从来做和尚的一千个倒有九百九十九个是落地狱的!你还是个解人儿,怎不回头?”唐长老任他花言巧语,只不开口答应。那美妇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晌,见唐长老只当耳边风,便恼羞变成怒,带骂带嚷道:“这和尚原来不中抬举,不识好,我姊妹们这样苦劝只是不理,只怕我们去了,你独坐在此还要惹出祸来哩!”大家口里喃喃的贼秃长,贼秃短,一路骂下楼去了。
不一时,只听见楼梯响,又走出几个来。细看这几个,却与前边美妇人大不相同。怎见得?但见:
一个个形容怪恶,或高扬青脸,或乱列獠牙;又有几个相貌稀奇,或直冲赤发,或倒卷黄须。铜铃样豹眼,睁起看人寒凛凛;铁锤般拳头,指来相对冷阴阴。肚皮大,臂膊粗,走了来一团暴戾;耳朵尖,鼻梁塌,望将去满面歪斜。攒着眉,如啼如哭,果然难看;开着嘴,似嗔似骂,其实怕人。指为鬼怪,而鬼怪不如斯之奇丑;认是禽兽,而禽兽岂若是之多媸。
闻人传说,未免吃惊;狭路相逢,定须吓杀!
这一班恶人走到面前,便跳的跳,舞的舞,乱指乱搠道:“好大胆的和尚!自古入国问禁,既到我国中,怎不朝王?却纵容徒弟诓骗饮食。你那长嘴大耳的徒弟已被拿去,明日要杀!快走起来,我带你去请罪,或者可救。”唐长老坐着,心下明明听见,却似泥塑木雕,全不动念。那一班恶鬼又指着骂道:“好贼秃!你推聋装哑不言语,难道就饶了!你快扯他起来,绑了去见小大王。”众人口里虽恶言恶语,要拿要捉,跑来跑去,只是不敢近身。唐长老见此光景,一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