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在外面;插了一朵综线花,束了白绫裙子,红拖膝袴,白娇面的玄色鞋子。原来江潮的脚不十分长大,雪婆的鞋子着来正好。与他真金扇儿一柄,摇摇摆摆,锁门而去。
是夕正是十月十五,月明如昼。雪婆一路教他来历,江潮奉命惟谨。一路不及十分看他娇容。不一时,已到吴衙。只见大厅上点了十数碗灯,照得白日相似。夫人坐在中间,分拨奴仆家事。小姐不见。夫人见了雪婆,道:“你怎么这时方来?”雪婆道:“因去领甥女,故尔来迟。”夫人道:“甥女在那里?”江潮遮遮掩掩,在雪婆背后。雪婆扯他去见了夫人,轻轻盈盈的走将出来,十分娇娟。一室之中,尽皆惊讶。怎见得了?但见:
玉体温柔,面上无半星儿瑕玷;花容妩媚,衣间染一段的幽香。美目澄清,恰似月娥临玉镜;缃裙轻缓,却疑潘安步金莲。鼻准端妍,两颊红潮笼白璧;精神凝炼,一泓秀色映春晖。青衣敛贫女之容,半含愁思;翠黛妒汉家之艳,一点春心。若非姑射神人,定是绛宫仙子。
向夫人轻轻的道个万福,夫人失惊,连忙答礼道:“这一位好女儿,我眼中从未曾见,就与我家小姐也不相上下。且举止态度循雅从容,必是大家仪范。雪婆婆,难道你有这一位好甥女?快请他到小姐房中去。”雪婆正中机关,领了江潮,一径到小姐卧房中去,有词为证:
两朵娇花,连理树、今番亲切,想当日,支硎乍遇,殷勤相结。楚岫未酣巫峡梦,蜀山常染啼鹃血,最可怜、一见竟分离,心肠裂。
吴氏女,冰霜洁;江家子,非偷窃。但春心未系,情肠难绝。怨入湘灵清瑟冷,梦回塞雁哀声咽。问今生、再会是何时,浑难说。
右调《满江红》
且说吴小姐,心中悲伤,挑灯独坐,凭着妆台,默然无语。门儿开在那里,晓烟赶着闹处去了。雪婆领着江潮在暗中一步步、慢慢的走将进来。江潮只觉兰蕙之气,恍入桃源深处,雪婆立在房门口,江潮气也不敢出的立在雪婆背后。望见小姐花容,江潮不胜惊讶,浑如梦中。只见小姐好个娇羞模样:
香肌如白玉映朝霞,一团温润;娇目似玄珠漾秋水,无限多情。乌云轻挽生辉,兰气细凝翠黛。浅颦何事,深惨花容。轻玉温香,却使画工描不就;朝去暮雨,可怜仙子几曾经。
雪婆教江潮闪在屏风背后,自己“呀”的闩了房门。小姐回头观看,雪婆道:“小姐,我来了。”小姐道:“雪婆婆,你为何此际方回?可曾见江郎否?”雪婆道:“江相公久害相思,一闻小姐远行,他珠泪如泉,魂销肠断。咳,小姐,小姐,只恐你断送了他也!他说道:‘若能一见小姐,江潮就死也甘心了!’老身因奉小姐清规,决意不肯延他来。这也罢了。小姐,你只觉薄情了些。”小姐听说,哭道:“是我差了。若能见他一面,面订来生之约,则是他也不枉多情,我也不为负义。则我之身虽死犹幸,他日殉节,庶有名目。但恐辱抹爹娘,害他涉险,计不出此,遗恨终天矣!”说罢,泪如雨下。雪婆道,“小姐,且勿悲酸,设使江相公在此,你肯见他么?”小姐道:“雪婆婆,你休说这话。要相见江郎,我今生也不能够了。”雪婆道,“小姐,老身今早说的,有个妹子生的甥女,年方十六,貌比娇花,夫人见了,着实失惊,道‘好个娇儿,’亟命老身领进来与小姐作伴。”吴小姐聪明,心中已猜着了,失惊道:“如今他在那里?”雪婆道:“现在外房屏风后面,不敢擅入。”小姐明知道是江潮,害起羞来,潜身无地。雪婆道:“女儿快来。”江潮只得逡巡而进。见了小姐,忘却自己女妆在身,叫声“姐姐”,深深的两个大揖,小姐深深答礼。雪婆道:“甥女儿,你怎么唱起喏来,今后不可如此。”雪婆教他俩坐了,道:“房门拴好了,你俩个可暂诉衷情。”
江潮与小姐两人,惊喜交集,浑疑是梦中光景:
一个翠黛低回,可爱是娇羞模样;一个玉容温润,堪怜是清楚精神。巫娥乍迓襄王,春云生彩;范蠡再逢西子,晓露涵花。宋玉悲秋,情染湘江清到底;莫台含恨,魂依故园梦还家。再顾倾城,一段春光应胜昔;重亲白璧,千般风月过于前。恍疑织女晤姮娥,牵牛无□;却如合德同飞燕,赤凤销魂。
江潮轻轻的道:“小生为了姐姐,至忘寝食,病入膏盲。欲仗良媒,仰求伉俪,谁料竟成画饼。今日姐姐又将远去,自知莫可如何。承玉人之厚情,雪婆婆之神算,今夕幸接温香,亲依仙质,江潮虽死何恨?姐姐异日自配高门,小生也瞑目九泉矣。若说玷污小姐的情白,宁甘忆死,誓无此心。”小姐闻之,低头无语,潸然泪下。雪婆道,“甥女儿,你又来假道学了。老身为了你们两个,用尽心机,甫得你们两人亲近片刻。吴小姐既无二心,江相公又无他意,则百年姻缘,都在今晚,一夜夫妻,鬼神天地实鉴于兹。我雪婆做媒人,到今夕也算是一个全始全终。今日完了你两人夙生缘法,就把我万剐何辞,江相公还要馋口装乔,只恐你错过了也。”江潮道:“深感雪婆婆美意,久已铭之肺腑。但江潮憔悴余资,何敢有污白璧?况小姐嫁期有日,江潮决不甘为苟且之人。”吴小姐道:“妾之此身已许江郎,誓死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