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言观音庵那边有个米家庄,有位相公好善。那日在庄内瞧见观音庵火起,只见一个妇人在火中升天而去,又见金童玉女引路。米相公等火势冷透,吩咐庄汉抬了四个油坛,红布扎口,来到观音庵拾取骨殖。叫庄汉用抓锄地,筑到云房天井内,听得喊叫救命,众人一吓,跌跌踉踉的说:“相公,不好了,天井底下有鬼!”米相公一听,听见叫救命,并非是鬼。“你们与我穿将下去。”众人只得往下一把,提起石板,见了林孔昭钻着,搀扶起来,问了原因。米相公大惊,说:“尊兄,此处无寸土安身,快快远走他方,才得安身活命。若还迟缓,连我性命难保。”说罢取了些乱碎银两付与林孔昭,米相公拾了骨殖,叫人掩埋,回庄去了。林相公得了银两,奔上大路,急急忙忙低着头只是跑。跑得浑身是汗,走到一个点心店,吃了一饱,会了钞,就问店东说到京有多少路程,开店道:“相公,你单身独自到京何干?”说:“我有个朋友,叫陆鸣山,在京做官。我前去投他。”老者就将到京的路程开了个单儿,交与林相公。
孔昭揣在怀中,离了店门,放开脚步奔大路而行。逢桥止步,遇水登舟,走了数日,来到山东地界。盘费用得干干净净,只得权为乞丐,走到一个米铺子,叫声:“老爹,把个钱吧。”只见里面走出一个白发老者,年纪约有六旬向外,一部胡须,走将出来,把林相公一看,叫声:“相公,你如此品格,怎做乞丐?看你好相从牢里出来的。”林孔昭道:“我从土牢里出来的。”老者道:“相公,看尊相品格,必当大贵。只是要在棺材盖上走一遭后,遇贵人提携,自有好处。我且问你,你从哪里来的?”回说:“我是溧水县人,逃难而来。”老者又问道:“你这个少年人,与哪个有仇?”回道:“我的对头,是江南第一个恶人,叫做李雷,称为活阎罗李大麻子。”老者闻听此言,叫声:“相公,你走吧。恐李大麻子晓得了,连我这牢店都开不成。你转吃饱了,请到里面弄。”饱吃了一顿,又问相公名姓,林爷把被屈情由说了一遍。赵三老爹点头,赠于相公五十两银子、八吊钱。相公拜受。赵三老说道:“你前去洗个澡,前往京都。相公做了官回来,走到我小店,看我这铁嘴灵是不灵。”说罢,送出相公。林爷辞别前进,离了山东,前进京都。离京不远有个关帝庙,林相公走将进去,来到神前祝告。说:“弟子林孔昭,今日脱离灾难,无处栖身,只得赶奔京都投盟兄陆鸣山。若是到京遇见此人,望神圣发条上上。若不遇见,菩萨发条下下。”告诉一番,将签筒摇动,是凭神明相助,摘了一根签字。相公磕头起身,一看是第一签上上。相公大喜,站起找不着签句,只见两边窗上写就诗句,字迹明白。林相公找到第一签,只见上写着:
巍巍独步上云间,玉帝仙官第一班。荣华富贵天赐你,福如东海寿如山。
相公就将签句念熟记在胸怀,出了关帝庙,上了大路,到了京都。各处细细寻访,有人说:“你迟来了两年半。陆老爷做了官了,要见他不难,离此只有一千八百里路程。”林相公听得此言,大叫一声“我是死也!”转身就走。又不识京城路径,低着头也不问人,只管瞎跑。跑到一个公府门首,有一位王相爷,家人手捧一对样烛,烛上嵌的猫儿眼紫母绿珊瑚树,前到公府祝寿。正行之间,遇着林孔昭跑到面前,巧巧一头碰下,将烛跌得粉碎。那人只叫声:“哎哟喂,你坑我的命了!”登时叫人将皮条把林相公扣将起来,林孔昭哀告道:“我是外乡人,走错了路,望乞饶我性命。”这人哪里听他,一直带至公府右柱上扣下。相公抬头,看见公府那些官员,两旁坐了好几位。只见一位大人端坐在上面,如神道一般,头如斗大,眼珠如棋子,狮子鼻,一张阔口,一副落腮胡须。冠带而坐。此人现官封一等公,今日乃是公爷大寿,所以在朝的官员多来上寿。
当时公爷往下问道:“谁在外喧嚷?”有旗牌官奉了公爷之命,查将下来:“谁在此吵闹?公爷查问呢。”王相爷就将林孔昭碰碎寿烛说了一遍,“今将此人扣住,只请公爷示下。”旗牌官来到林相公面前,只见他品格清奇,相貌端方。也是林相公有缘,即刻转走到公爷面前,打了个千儿,朝下一跪,叫声:“公爷,只因来了一个外省人,不知路径。找个朋友,又未会见。心中着了忙,低着头,不意碰了王相爷代公爷上寿的寿烛一对碰碎。那人口内进愿公爷岁岁平安。”公爷一听,哈哈笑对旗牌说道:“将那人带了进来。”旗牌下来,叫解了皮条子,将他带至公爷面前,远远俯伏尘埃,不敢啧声。公爷看见林爷品格不俗,心中欢喜。公爷问道:“你到我公府找谁?来做什么?”有家将下来,喝一声:“嘟!公爷问你,到公府做什么!”林孔昭见问,哭将起来,说:“是来寻死的。”家将道:“你不要脑袋了!幸儿公爷不懂你的话,可知今日乃是公爷大庆,口中着实存神。”上面又问:“何不言语?”旗牌官又催说:“公爷上面问你,快快回公爷。”林孔昭无言回答,正然为难。只见来了两位尊神。不知林爷何言答应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十五回 摩云师彩阴补阳 雷部神降凡点化
词曰:
混沌未分昼夜,洪蒙谁破阴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