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人也不肯卖。何曾见他五百来?”江公子道:“这奴才什么人物儿,开口就说一千,明是诈他。如今我要这女子,抬来看,若生得好,与你三百两,要不肯,余相公替我老爷带回俸资银千两被你骗去,送到县家追比,把你女儿官卖抵债,叫你人财两失。”乌龟道:“天理良心。余相公破费得百十两,也是我女儿肉身抵当。相公说是要我家的女儿,小人实是一家所靠。”江公子叫掌嘴,小厮过来几个大巴掌,叫写贴送到理刑厅去。那惠瞻泉便过来打合道:“你这厮好不会说话,公子性儿可拗得么?你只该说也是养活女儿一场,三百两不勾,求再添些还使得。要是到官去,官肯为你么?”乌龟道:“这女子实是一家所靠,求相公方便些。”惠瞻泉与管家说:“给他六百两。”五百两乌龟到手,一百两管家与惠瞻泉。当面立下了一张卖到江处文契,即刻抬人。这小娟却也喜孜孜的上了轿来。
啾啾樊笼鸟,宛颈几踯躅。
幸遇开笼人,翻飞远丛保
这厢余尔陈整衾绸,焚完水,笔床茶一,只待西子作五湖游。忽见一个人急急忙忙的赶到,道:“江相公拜上余相公,龟子被相公拿来打急了,投水死了。公子怕有口舌,自在料理,叫相公作急先回。”余尔陈听了,果然连忙作速开船。不知朱小娟已竟自到了江相公的船上了。实指望见余尔陈,至走入官舱,不见余尔陈,却见一个:
短须猬桀带微黄,虎体熊腰气激昂。
珀结玄巾朱色履,罗衫时喷麝兰香。
小娟一见,便知道是江公子。上前道了一个万福。江公子笑道:“果然一个好人。”便一把绾住了手道:“小娟,你知道么?余尔陈因措办不出千金来,所以力不能制龟子,今已将你让与我了。”小娟急忙作色,把身子闪开道:“岂有此理!他昨日面言,以千金托公子娶我,不要取笑。”公子道:“岂是取笑?那龟子的契约,都写到江处了。”小娟道:“这不过是借意。”公子道:“娶妾可是借得的?你看我声望人品,与究酸远甚。”小娟道:“贱妾誓奉余郎巾栉,贫富原所不论。”公子道:“余生自度力不能胜,他已弃了你,你何必还恋他?”小娟道:“断无此事。公子,负友之托不义,夺人之配不仁。小娟此身以死自誓,再不他适。”公子道:“罢了,你非我也决不能出得龟子之门。既至此地,也决不能出我之门了。何必如此作态?”才到把身子逼将过去,小娟用手猛力一推,一个逼到东边,一个避到西边,团团似元宵走马玩灯的一样。那公子急了,一把死命的搂住,要他去入房舱,怒得小娟去把手抓他的脸,公子也只得放手。小娟便大叫起来,说:“江公子威逼死人!”推出舱门,却待去投水,适值萧集生、惠瞻泉正在舱门以外,张望他两个人的做作,急拦得住,拥入舱中。惠瞻泉道:“公子,五字经欠念得熟,这势力只可使在那乌龟身上去。”萧集生道:“罢,以义始,以义终罢。”江公子也着恼道:“我不怕他七碗跳到八碗里去!”混了半夜,弄不上手,只得各自打个铺。因怕他叫喊投水,也就回家,待着家女人搓挪他。
猛火虽云烈,入金坚当若何?
先是余尔陈到了家,无日不差人打听消息。知道江公子已到了,着人问信,遇着船上伏侍的小厮书童,问他:“乌龟投水死,怎么了?”书童道:“乌龟是识水的,会死?”仝家人道:“小娟可讨到手么?”书童道:“到手了,又不得到手。”余尔陈再问,道:“我不晓得。”问其余的人,也没个人答应回报。余尔陈好生鹄突,忙去见江公子,道在庄上;见萧集生,拜客不在家;见惠瞻泉,恰待出门,复回去悄悄的对他说:“所事学生费尽调停,已竟妥了。但老江有自为的意思,那小娟却倒有意于兄。如今在他的庄上,兄可速去见老江,要说出来,但不可说是我露的消息。”
此时,江公子哄着小娟,道前日的身银,原是江公子的,若是余尔陈措置得还他,听他去团聚;如不能还,自要归我。糊着他,弄在自己的庄上一座得月楼里,令庄婆服侍。自己却借拜客作个名色,在庄上来混。他或是涎了脸皮一阵,或是红了脸炒一阵。却当不得这个小娟,却原来是个耐惊耐怕的,就是拿住了他,他是决不肯从,要图机会从余尔陈。
妾身不可污,妾志不可没。
浮萍急浪中,因风亦相合。
一连走了两日,恰好遇着他拜客回来。坐定,江公子道:“前日为兄费尽了多少调停。”这句也是混话。余尔陈就侵一句道:“借兄之鼎力,小娟已在贵庄上。我今日特来相谢,领回小娟去。”江公子听了愕然,一时间不得不花了面皮,道:“正是这有些难说!当日立文契的时候,怎么好说个为兄出色?写了江处的文契。若是今日还兄,是小弟包揽;况且相见,兄之形容果然不诬,一时见财起意,小弟就收用了,容日再奉还原付罢。”余尔陈道:“兄怎么这样?兄以豪侠自许,小弟遂以千金相托,此乃负话了。”江公子道:“兄去寻一个千金分上,待小弟发一封家父书,其物兄得,就不相负。”余尔陈道:“我不要千金,我只要此女。”江公子道:“这却断断不可得的了,辟如兄拿了千金要他,他不能出来,请教贤兄,若是兄分上应得的妾,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