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棵大松树内,若是凡夫之眼,但见松树,不见有人。这比不得五行遁法,一遁千百里,不过借件物儿藏匿身子,原是旁门之法,暂时遮掩的。公孙大娘左右一看,走到松树跟前,笑道:“我若一剑,把你连树砍做两截了。这样耍孩儿的法子,弄他做甚?”便一手扯了女秀士出来。女秀士不觉大骇,就说:“你有不耍孩儿的法,也弄个把我看看。”公孙大娘道:“我就学你的隐身法,你若是看得见,我拜你为师,何如!”女秀士道:“快请做。”公孙大娘恐怕他也看得见,隐了身子,却又暗暗升在半空。女秀士四面看了一回,茫然不见,只管瞧那范飞娘。飞娘也不知公孙大娘有这样道术,假意说道:“我是看见的。”就叫道:“姊姊出来罢。”公孙大娘应说:“我要去了。”女秀士听来声在空中,以手搭着凉篷,仰面细看,好个皎皎青天,连云点儿也没有。乃大赞道:“好妙法!好妙法!”公孙大娘轻轻落在女秀土当面,现出形相,道:“怎的就看不见?”女秀士道:“我的法是异人传授的,出入帝王公侯将相之家,莫不钦敬,不期今日被你看破。我问你二位实系何等人?要往那里去?”公孙大娘道:“我且问你,向来出入王府,可认得个女秀才刘氏么?”那女秀士见说了他真名字出来,知道是异人,也不敢相瞒,应道:“只我便是女秀才刘氏。”公孙大娘道:“嗄,而今要往那里去呢?”答道:“要到济宁寻个主儿。”公孙大娘道:“只怕你去寻的主儿,就是要寻我的主儿哩!”女秀才道:“这是怎说?”公孙大娘道:“那主儿可是姓唐?”女秀才道:“正是。”公孙大娘就将自己与范飞娘的姓名,及杀太守情由,并如今去投他的话说了。女秀才道:“若然,我们是一家人。”就把自己向在驸马梅殷府中,用术魇禁燕王,“不意梅驸马被燕王赚去杀了,又来拿我。我就隐身到宫中去杀他,不意他福分大得狠,每日有神将列宿护持,不能下手,只得逃向各处游荡。近闻青州成了事业,所以前去要给驸马报仇。”公孙大娘:“这该到济南,为何要到济宁呢?”女秀才道:“我当日在济宁住过,有些熟识。去剔探个军机,好做进身之策。”范飞娘道:“志量太小了!何不竟去做个细作,杀了镇守的将官把一座城池做个贽礼不好么?”公孙大娘道:“此计甚好。我今与你一处走,真个要你挈带了。你们两个认做夫妇,我与你认做姊弟。”女秀士道:“不好,姊丈在那里?不如都认做我的老婆,一大一小罢。”飞娘道:“正好。你是个齐人了,教你每日挨顿打!”女秀才笑说:“我是个伪齐人,没有这件好东西,到不得争风厮打哩?”公孙大娘也笑道:“丈夫?
你这个孩子,是谁给你生出来的?“飞娘道:”他自有个真齐人在那里。“女秀才也笑道:”好乱话。给你们说,这孩子也奇哩!他是户部尚书陈迪的幼子,唤名鹤山,当日搜拿家属时,正出天花,半路死了,校尉把来丢在道旁。过了一夜,想是伏了土,又活转来,在那里哭。适我经过,问知情由,念陈尚书是个忠臣,特地收来育养,为他延续宗祀的。“公孙大娘道:”这才成个女秀才。如今都要说正经话,不要露出马脚来为妙。“
于是日则同行,夜则同宿,已到济宁城下。女秀才就用济宁的声口,向门军说是本州人,带着家眷在乡村处馆暂回来的。
几个门军眼睛都注在飞娘身上,诘问了几句,放进城去了。寻个寓在监河衙门侧首,住了两日,那店家见他声音互异,疑心起来,只管催促起身。公孙大娘悄对女秀才道“我昨日见衙门尽后有个寺院,东间壁贴着空房借寓,是本寺住持的,何不借了他?”女秀才道:“我久已晓得,这寺内贼秃,着实要奸淫妇女,不好的。”飞娘道:“我偏要去借。公孙大娘道:”正要借这点儿,方肯赁与我们久住哩!“女秀才便去说是有家眷的,一借就成。两三个和尚在寺门首等着,看他们搬来,见飞娘带着些孝,都说是白衣观音出现了。从此住持僧每日来送长送短,公孙大娘又把些甜言哄他,这个贼秃就错认了罗刹女当做欢喜冤家,岂不该死!
住了十来日,闻得济南兵到了,在城外厮杀,和尚却来请去寺中随喜。公孙大娘道:“如今兵马临城,有何心绪呢!”和尚满脸堆笑,说:“城中兵民,久闻圣姑娘娘是位天仙,那去个不愿降顺?只碍着监河主将是燕皇帝的心腹。我们做和尚的,还要长幡宝盖,焚香奏乐去迎接哩!”只见女秀才回来了,和尚说声:“请大娘一些随喜。”扬扬的自去。公孙大娘就问女秀才:“连日打听事体如何?”女秀才说:“州官及兵民的心,都是一心要降的,只是监河军马在城外,不敢变动。”公孙大娘道:“这与和尚说的无异,定然不错。”随附耳说了几句,如此如此去行事。女秀才即于明早趁开城门放樵采时,使个隐身法出城而去。君不见:三女成粲,忽变作杀气凌云;四士同仇,顿揭起黄旗贯日。且听下回演出。第四十回 济宁州三女杀监河 兖州府四士逐太守
却说吕军师战胜之后,敛兵下寨。次日黄昏时分,忽报拿到奸细一名。遂升帐勘问,诸将士皆集,看是秀才打扮,气度不俗,随叫放了绑缚,问:“汝是何人,竟敢闯入营盘?”应说:“小子有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