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探马飞报,敌兵旦晚便至。先锋华聚不敢擅渡,禀请进止。谭忠看了地势,谓诸将道:“兵法:立寨须左山陵而右原泽。今处平衍之地,而水亘于前,则宜距水结营,俟敌人半渡以击之。
但此水湍溜,既无舟楫,彼若欲渡,必走上流。然又恐我返渡河,掩击其后,彼决不敢远涉。今若距水而阵,固是坚守之道,岂不示之以怯?若渡河结营,则强敌在前,横流在后,又进退无据。莫若搭起五座浮桥,各分一半人马,夹河创立营寨,既可以战,又可以守,我先据险以待,不必迎向前去。“部下齐称都督胜算。于是令华聚、刘保渡水安营,自与家将距水结寨,隔岸峙立,一呼而应。浮桥处所,仍着将员把守。
安置甫毕,济南王师前锋郭开山、愈如海兵马早到,见燕师立阵严整,愈如海道:“彼众我寡,且俟元帅到来,商议进敌之策。”郭开山呵呵大笑道:“君何怯也!”元帅以我二人勇敢,故令先行交战,若畏首畏尾,岂不贻笑于同列?汝看我先斩他一将,折其锐气。“即纵坐下铁骊马,轮动手中金蘸斧,出阵搦战。时谭忠已经渡河在前营,见敌兵不过二千,遂下令大开营门,问左右谁能先擒此贼,华聚应声出马,战有二十回合,刘保出阵助战。愈如海令军士射住阵脚,挺手中枪来取刘保。两对儿如走马灯一般,往往来来,在征尘影里,互逞武艺。
斗有多时,谭忠道:“如此斯文战法,何能取胜。”鞭梢一指,左右各将弁,就掩杀过去,自己援桴而鼓,大张威势。郭、俞二将纵有三头六臂,如何能敌,只得败下阵去。谭忠在将台擂鼓愈亟,燕军如旋风般卷将过来,都是久在戎行的,饶有锐气,而又多却数倍,势若山岳震压。王师站立不定,且战且走,退有二十里。幸左营孙翦先来接应,燕师方敛兵而去。
谭忠胜了一阵,意气扬扬,笑谓诸将道:“敌人今已丧胆,我乘夜去劫他一寨。杀个尽绝,也显得我累世元勋。”二更以后,马摘铃,人衔枚,直到王师寨前。听鼓声时已交四更,燕兵呐喊一声,拔开鹿角,黑影里杀将入去。真个郭开山等不曾提备,幸得军士多已睡醒,一毂轳爬起来,只办着逃命,奔走不及,被杀伤者差不多三停之一。
又退走二十余里,铁元帅大军已到,郭开山等背剪绑缚,向辕门请罪。铁元帅问了致败情由,顾谓诸将道:“军法应斩。
但彼先人皆没于王事,我则奚忍?“钱芹以目示意,故作怒容道:”王法无私,岂可曲徇!“喝令斩讫报来。诸将误认作真,皆为请求。令再进战,将功折罪。”钱芹道:“如此败将,适足玷辱王师,断不再用。”立命装入囚车,俟明晨解阙正法。
当夜钱芹与铁元帅定了计策,随请开山、如海至中军帐密语道:“我今要如此如此,未审二位将军意下若何?”开山道:“有失军机,理应正法,今反令小将等立功,乃意外万幸也。”
于是密令心腹小卒,到战场上取两颗雄壮的首级,悬之高竿,榜曰:“败将示众。”又令孙翦带了葛缵、谢勇,扮作家丁,觑个方便,前去诈降,只看天寒河冻,浮桥火起。就在燕军中乘机取事,若外面杀进来时,便为内应。铁元帅道:“何不赚彼来劫寨,然后烧断浮桥,绝其归路,使他片甲不返?”钱芹道:“更好。但恐河冻未坚,难以期日。”铁元帅道:“是日以鸟枪打营后大树顶老鸦为号,何如?”钱芹道:“这个暗号,可谓神鬼莫测。孙将军诱他劫寨时,须为彼引导,但留葛、谢二将军在彼营中照应便了。”一面令人互相传说:郭、愈二将,因在囚车内辱骂军师,以致枭首。一面进兵,相距敌人二十里下寨。又令人四布讹言,说军师因怒得病,两日好生利害。乃按兵不动,“坚壁以守。燕将日来搦战,总置不采,任他百般辱骂,亦若罔闻。
诸将都要进击营垒,谭忠心下怀疑未决。忽于是夜,伏路小卒拿解三个人来,一个将官模样,两个像是仆从。谭忠喝问:“你有多大胆子,敢来做细作?”孙翦道:“我是济南有名的大将,叫做孙翦,怎来做细作?前日我们两个先锋败走,后来接应厮杀的就是我。如今先锋首级枭示营门。幸得我的头还在,所以黑夜冒昧来此。”随顾谓二仆:“我说是不信的,到不如大家死了的好。”谭忠道:“你且说来。哄得别人,哄不得我。”
孙翦道:“不过死得不值钱,所以逃命,还哄谁哩?我与都督说,两个先锋与我,总算失机,同在囚车之内,原不敢杀我们,要解济南的。只为郭、愈二人怨望,伤触了那军师,以致激怒斩首。军师就气出病来。有人说我也曾背骂军师,正是气上加气,也要杀我。亏这两个心腹家丁,开了囚车同逃来的。如今没路可去了,倘都督不容,我等就死于此处,尚可免枭首极刑。”
谭忠了这些话头,与两日探听的不差半点,由不得不信,就请来坐了,问:“汝父亲为谁?”孙翦道:“是孙泰,不过阵亡的,并非殉难。”又问:“你因何在妖寇处做了将官?”应道:“就是这两个先锋,他父亲都封侯爵,因今上不许他二人承袭,心上恨不过,连我也被他二人纠合来了。如今只落枭得好首级。
我乃是一时愚昧,比不得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