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英、平安等引军西走,李景垄陈晖等又溃而南奔。燕兵只向南追,直至德州,斩首十余万。横尸百余里,委弃器械粮草,积叠如山。
李景隆止剩数骑,逃向徐州而去。你道这枝助阵的大军是何处来的?原来燕王先曾向鞑靼借兵,有赵姓知天文者,说燕王是个真命,所以率师进关,径趋阵前,刚刚凑着机会。是故王师之败,虽曰人事,亦有天意存焉。
其时济南府有参政铁公讳铉者,闻李景隆全军覆没,料燕王必来攻城,先募得义勇三千,与参军高微儒生高咸宁等酌酒同盟,慷慨涕泣,以死自誓。忽报有一小将军名瞿雕儿,与王师相失,匹马单枪,来投麾下。铁公即命传进,询其来由,方知为瞿能之子,父兄皆没于王事,深为太息。又连接探报,燕兵将至界上。雕儿禀道:“乞兵一千,愿为明公先斩来将!”
铁公令选壮士三百,随雕儿出城。向前行数里,燕王第三子高煦领兵早到,见有人迎敌,遂勒马横矛喝道:“百万雄兵,杀得罄尽,恁的幺么敢来送命!”雕儿大骂道:“燕贼杀我父兄。不共戴天!”挺手中画戟直冲过来,高煦定睛看时,那将生得:虎头燕颔,猿臂熊腰。腰悬竹节钢鞭,鞭打处千军溃散;手捉豹尾画戟,戟到处万夫辟易。声似震雷,有斩将搴旗之气;眸如掣电,擅投石超距之材。挽弓曾射杨枝,一箭直穿钱孔。
燕王知姓字,见则胆消;铁帅慕威风,闻之心折。问年止有十七,关西称为将家子;临阵已有千回,中州号作冠军侯。
高煦一认,猜是瞿雕儿,将枪逼住画戟,说:“我有好言赠汝,李景隆部下上将千员,难道总不如你?而今都做无头之鬼了。你年纪尚小,若能弃暗来投,我当在父王前保奏,将来建勋立业,拜爵封侯,岂不富贵?”说未毕,雕儿大骂:“反贼,敢出胡言!”劈心刺去。高煦闪过,就势挟住画戟,雕儿便把高煦长矛掣住,两边用力一拖,都滚下雕鞍,那战马都如飞跑去了。高煦反夺了画戟,雕儿却夺了长枪,两人步战二十余合。原来高煦本事,马上高强,步战却不济,部下有番将薛禄,挺刀出阵帮助。雕儿大喝道:“好汉子,不怕相帮!”高煦亦喝道:“我与你一个对一个,不要人帮,大家骑马来战,分个胜负!雕儿喝道:”便饶你,暗算的不算好汉!“于是两人各回本阵,换了马,从复交手大战。有一百余合,不分胜负。天色已晚,燕王大军到来,各自回营歇息。
高煦见燕王说:“瞿雕儿如此英勇,这人须先要除他。”燕王道:“既然了得,须活擒为妙。”明辰,燕王谕诸将道:“我闻铁铉忠义之士,宜先礼而后兵,且观其动静何如。”诸将皆曰:“足见主公度量。”遂修书一函,差人送至城门投递。门卒转送与铁公,看书内之意,大抵说“朝有奸臣,将危社稷,予遵祖训以清君侧,用是勒兵待命。被李景垄耿炳文统兵百万,强逼至此。今公为柱石,惟望鉴予法周公辅成王意,开关讲好,共树弘勋。如或不知天意,不顺人心,唯有敝甲钝兵,以听钧命”等语。铁公冷笑,谓高巍与高咸宁曰:“燕王这厮,敢来恫疑虚喝,不用睬他。”高巍曰:“书固不屑答他,但燕贼自谓法周公辅成王,何不作周公辅成王论一篇以折之?此伐谋之道,亦诛心之法也。”铁公曰:“善。”高咸宁即属草,略曰:昔者成王幼冲,周公负扆摄政。及闻流言,即避位居东。
至诚上格于天,大风拔木,成王启金滕,感泣而迎之。今皇上聪明睿知,既非幼冲之年;大王英武刚强。又远在封藩之域。
徒以太祖殡天,顿生觊觎之心,以致中外猜疑,君臣之义不明,则骨肉之恩灭矣。若大王能自知其过而幡然省悔,将倡谋者解送阙下,削去护卫,请质所爱子孙,拱手听命,夫如是而朝廷有不感格者乎?乃虑不及此,传檄远近,大兴甲兵,侵掠疆土,顾以清君侧为名,是则效汉刘濞之倡七国、诛晁错之故辙也。
而谓法周公以辅成王,虽执途人而问之,谁其信哉?窃料大王之勇士不过十万,所据地方不过数郡,将士殆亦疲矣,夫以大王之视君臣为仇敌,叔侄为陌路,安保十万异姓之人,乌合一时,而能效死尽忠者乎?一有蹉跌,噬脐奚及!倘以愚言为忠告,速请解甲散兵,上表谢罪,以慰太祖在天之灵。虽不能媲美于周公,而亦不至若刘濞之贻笑于万世。烦请殿下裁之。
铁公看毕,赞曰:“诛心铁笔也!”亦令人送至营门传进。
燕王览之恚甚,曰:“彼恶敢当我哉!”即令诸将向城下挑战,铁公乃率义士三千出城,列作三才阵势,请燕王打话。燕兵见铁公匹马立于阵前,皆争先观看相貌如何,但见:戴的一片石蓝绒戗角纶巾,穿着千层鸭绿绸称身战袄。两道眉虽然清秀,只觉得杀气横飞,重瞳眼何其皎洁,真个是忠肝直透。飘飘五柳髯,风吹若拂;方方四棱口,声发如钟。试问营中军士,不满三千;若云掌上甲兵,奚啻十万。深沈弘毅,可称斗胆将军:正直刚方,不数铁面御史。
燕王见铁公手无军器,亦丢了钢枪,出来开言道:“久闻参政能文能武,朝廷不用为将相,而弃于下僚,深为可惜!”
铁公举手道:“臣事君以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