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二人之齿,寻复斩首。惜哉梅驸马之死也!始而拒燕王之进香,可不谓凛然大义?当燕兵渡淮之时,鼓行而蹑其后,成败尚未可定,即使没于疆埸,不亦荣乎。有诗云:强兵十万控淮南,投大遗艰任未堪。
徒割燕王使者鼻,还朝应合寸心惭。
有国子监博士黄彦清,与其友典史金兰,向在梅驸马军中,以私谥建文帝,并追崇刘皇后徽号,亦提来勘问。彦清为首论绞,又连及从子贵池,同金兰皆下诏狱。又驸马都尉耿璿,尚孝康帝之长公主,其父都督炳文。讨燕之日,璿与弟瓛同在行间,并皆处绞。
自此而天下人民,莫不震栗,凡登基诏书所至,无敢抗者。
唯有浙江臬司王良独不受诏,奋然大骂曰:“反贼敢称诏耶!”
立执燕使斩于辕门。而诸文武官弁等,皆群起鼓噪,良知同僚尽是贼臣,乃入署谓夫人曰:“我欲殉国,汝将焉往?”夫人应曰:“我何难,第君止一幼子,未知所托。”一妾名霜筠者,毅然应曰:“小婢不才,愿为相公抚孤。”夫人即以幼子交付妾手,自投于池水溺死。公乃纵妾出走,南向再拜,置薪户外,抱印阖室,自焚而死。又闽中漳州府学教授陈思贤,闻名官员悉去接诏,大恸曰:“明伦之义,正在今日。”遂集其弟子伍性原、吕贤、曾廷瑞、邹君默、陈应宗、林珏,设建文帝位于明伦堂,痛哭如丧考妣。郡守等大怒,执送南都,思贤与六生,皆慷慨就刑,人称为七君子。四川都司断事方法,闻燕诏至,曰:“纲常灭矣!”不出迎诏。诸司表贺登极,亦不肯署名。为燕使执去,舟下长江,乘间跃入波中,葬于鱼腹。又指挥张安自使燕归,见国势目蹙,遂隐于乐清,采樵为业,人莫知其姓氏。一日,负柴入城,适闻燕使赍诏至县,呼天号哭曰:“国篡君亡,我岂肯偷生于此世!”即弃柴奔还,投死于石崖之侧。
临海县之东湖有樵夫者,竟不知为何许人,燕诏至日,皆纷纷传语曰:“新天子登极。”樵夫愕然曰:“旧天子安在?”或应曰:“已烧宫自焚。”樵夫掩面大哭,抱石投湖而死。又昆山人姓龚名翊者,为金川门卒,见谷王槵与李景隆开关迎入燕王,大哭而去。已闻燕诏至县,又痛哭数日,呕血而毙。尤奇者,燕山卫卒储福,当靖难兵起,逃归缙云山中。三年而燕诏至,语其妻范氏曰:“吾虽一介小卒,义不愿为叛逆之民。”抚膺大恸,绝粒而卒。范氏方在韶年,姿容明洁,有当道谋欲娶之,范誓死守贞。其事在三十九回,且演下文听者。第二十二回 铁兵部焦魄能诛卫士 景文曲朽皮犹搏燕王
说的燕王登极诏书颁到济南府,又特赍一敕,召铁铉还朝。
这是恐铁公兴兵,要来收罗他。百姓却讹传了勤王诏书,在铁公亦未知京都的信,遂谕文武官员且出郭迎去,看是如何。到了皇华亭,见赍诏官是燕府长史周铎,心中已是了然。铁公厉色问道:“是建文皇帝诏书么?”周铎亦厉声答道:“你们想是没有耳朵的,建文已阉宫烧死,是当今永乐万岁爷登基的明诏,尚不跪接,还敢说白道黑么?”众官员着了急,一齐跪倒。铁公大怒,喝令左右:“与我拿下燕贼使!”军士吆喝一声,早把周铎绑住,随从人等,皆已打得星散。铁公指着周铎道:“你这狗贼,向为燕逆的心腹,当日潜居帝京,窥探动静是你;结纳权贵,谋欲倾太孙,立庶孽是你;阴谤魏公徐辉祖,暗害长史葛诚又是你。今尚敢赍逆诏来此!”遂掣军士手中大刀,将周铎挥为两段。铁公问众文武官员:“我今起义讨贼,尔等谁能从者?”皆鞠躬唯唯,战栗不能言。
铁公回至府城,竖起义旗,召募豪杰,并将周铎首级悬在旗端,以徇于众。半月之间,无一人应募者。且住,铁公向有义士三千,何不就此兴兵,还要召募呢?要知道铁公向因王师交战,盛庸、平安等军饷皆取给于济南,仓库久矣空乏,又是个真正清官,囊无私蓄,日惟蔬食菜羹,那里养得起这班义士,因此渐渐散了。不说别的,就是瞿雕儿,也自投了卸石寨去。
这番诏书到来,都知道燕王已做了皇帝,谁肯自己备了口粮鞍马,弃了父子兄弟,舍着性命,去换一个“义”字?各官员当面虽勉强应承,今见铁公孤掌难鸣,谁肯丢了现在的爵位,拼了夷灭九族,去博一个“忠”字?铁公见此光景,不胜太息,谓二子福安、康安曰:“那些官员百姓,原不能概责以忠义。
我今欲挺身赴阙,死于社稷,汝等能从否?“福安曰:”儿闻守土之臣,死于封疆。况帝驾已崩,救卫不及,同一死耳,大人何必远至都下。“铁公曰:”是非儿曹所知。死于封疆者,谓城存则身存,城亡则身亡,此外臣之义宜然尔。我受帝恩为大司马,自当与社稷存亡。且此土未当失守,封疆现在,乌得死于此耶?“二公子即慨然时曰:”几乎错认了大义所在!古人云:忠臣死忠,孝子死孝。儿等愿从。“阶下有苍头二人,毅然前禀曰:”奴辈亦愿从主死。“于是铁公即日起行,有旧参军高巍,送至二十里以外,拜别以后,即自杀于邮亭。铁公叹曰:”偌大济南,仅有此君忠义!“挥泪而去。
星夜驰至浦口,觅一渔舟渡江,进了西门,转向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