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信又发下令箭,传谕各门守城军士更番巡逻提备,方回帅府。独自在炕上假寐,打算战未必胜,孤城难守,要与道告急表章,从海道至京求救,腹内打个草稿,神思昏沉,朦胧睡去。顿听得号炮三响,呐喊震天,这一惊不小,连忙起来,还道是部下内变,随传家将登屋瞰望。时已雪止云收,一天明月,但见满城都是裹红巾的将士。张信着了急,率领数骑冲出帅府,教投卫将军处。正遇着瞿雕儿,一枪刺下马来活捉了。刘超挥起大刀,把这几员家将连人带马砍翻,杀人帅府。署内林中柱,方巾阔服,抢将出来,大声喊说:“我是处馆的南方人。”刘超命军士拿下。卜克已从后门杀向前来,一家大小,不留半个。
卜克占住帅府,刘超即杀向游击谷允衙门去,早有小皂旗将谷允赤条条的绑缚解来了。就找至卫青公馆,直至东门,杀进去时,寂无一人。原来卫青回去,又暖酒与将士同饮,尚未睡觉,听见炮响,就说:“不好了,此李愬袭蔡州之故智也。”如飞上马,军土报说城池已破,情知不济,率领部下数百人,竟出水城,浮海而去。
那时天已黎明,军师进城,传令招降,早见街道上尺余的雪,都被热血浸入,冻结成片,竟是下了一天的绛雪,死尸堆叠,哭声震地。随到帅府坐下,诸将皆来献功。凡生擒的贼将,军师点验过,钉人死囚牢,候请旨行刑。随责问众将:“何得故纵部曲,妄杀良民?”刘超、瞿雕儿躬身禀道:“小将等适已问明,只因张信将城外迁入的百姓都给兵器,充作行伍,他们乱窜逃走,黑夜莫辨,以致尽遭杀戮。若是闭户在家的,谁敢去问他。”军师嗟叹了一‘回,即命出榜安抚百姓,一面检点府库钱粮,散给被杀之家。其合城大小文武官弁,尽在劫中。
点视各将佐,单不见了朱飞虎。即命四下找寻。
且住,你道军马是怎样进城的?就是吕军师在数日前,令军士各缝布袋出装沙土,为爬城之具,伐林木来编筏,为渡濠之用,乘着大雪,即从卫青回城之后,挑选猛将勇士,竟来袭城。城上几个提铃喝号的,尽都跑了,所以如此神速。那朱飞虎是久惯爬城的,堆叠沙土布袋,离城堵口尚距三尺许,一心要夺头功,就把挠钩搭住城堵,奋跃而上。不知雪冻冰滑,挠钩一脱,翻身跌下,昏晕在雪内。军士那里知道,一拥将来,把个有力如虎的身躯,都踹裂了。当下找着死尸,便来回缴将令。军师洒泪道:“虽拔登州,却折了虎将!”命厚礼棺殓,又具牲醪祭奠;‘军士莫不感激。
仝淳风前禀道:“胶州卫负固未服,不才与胶州姜牧是旧识,愿奉檄文,前去说他归命。”军师大喜。又发令箭二枝,一命董彦杲疾速进兵,攻打胶蚶敌寨;一调宾鸿兵马,进攻宁海卫。淳风又禀:“小可往说,军师又命进兵,恐不免郦生之烹,无补于公也。”军师曰:“此事同而势异。汝若说下胶州,专等他败兵回来,不许人城十彼进退势穷,亦必投降。是一举两得,我岂赚汝哉?”淳风方悟军师妙用,欣然去了。
那胶州知州姓姜名渭,原是苏州太守姚善的从弟,从幼在外家抚育,所以改姓。姚善勤王殉难时,,长子襄游学在兖州,闻了此信,亦即变姓为姜,逃向胶州,认姜渭为父,藏在署内。
年方十九,素娴韬略,兼精武艺,日夜饮泣,每以不能复仇为耻。在姜渭初意,原要挂冠而去,倒因姚襄报国念切,以此隐忍做这官儿,等个机会。后闻唐月君兵起,姚襄就改名勤王,要去献策军门。姜知州闻是女流,尚在迟疑。高监军初下莱州时,便发檄去提钱粮,又被冷指挥闭关不纳。今又闻知登州信息,叔侄二人商议,正没个头路,忽门上传进名帖来,是故交仝相士。姜知州大喜道:“侄儿之志,成在今日。”忙教请进。
姚襄从屏风后窥那相士,见他昂然正容而言说:“小可旧承老父母错爱,敢于不避斧钺,特来保全此州万姓的性命。即如登州城内,猛将百员,雄兵数万,尚且立时破灭,何况蕞尔之城,止此冷匹夫,济得恁事?老父母如欲尽忠永乐,即斩某首;若肯报效建文,宜速奉表。慎毋犹豫,致令玉石俱焚。”姜牧答道:“下官幼习诗书,颇知名教,岂敢昧心靓颜,以事二君?
所以羁留于此土,亦有志也。久知先生献了莱郡,高明自然不爽,请略言举义兴兵之概。“淳风就把审月君志在迎复建文为忠臣义士报仇雪愤的话,并自勤王起至今破登州止,细述一遍。
姜渭大悦,即命姚襄出见曰:“是先兄某之长子,在此拱候已久。”淳风道:“当日舍间有司公子,今日老父母署中又有姚公子,足见同心王室。”淳风方出军师檄文,递与姜渭。即令将府库册籍并修表笺,差人先往登州投纳,又附耳授了密计。
不几日,冷指挥被董彦杲杀败,连夜逃回胶州,见城门紧闭,大喊道:“我是本州指挥,快速开关。”姜知州与仝淳风在城上用手指道:“我等皆已弃邪归正,今不赚汝入城,斩首献功,便是同官情谊。尔家口在城无恙,请自裁之。”原来冷指挥名钴,也知燕王夺了建文皇帝的天下是不义的,只因舍不得这个官,又舍不得这些妻子,一心怀着两意,而今听了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