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就是赛李逵,当日把监押的四五人打倒了,奔出东关。树林中歇到天明,打听得蒯指挥全家被戮,一心要报大仇,如飞的径向卸石寨来。黑夜里相了几次,旌旗严密,关寨坚固,真如铁瓮一般,巡逻的兵丁,又都挟着鸟铳,宛然临大敌的光景,插翅也不能飞进。心中思忖道:若杀他手下人,就一千个也算不得帐,毕竟把这个婆娘砍他十来截,我哥哥在地下也得个快活。不几时,听说唐月君要往登州安抚人民,赛李逵道:“好了,这番着了我的手了。”就先向大路上,寻这个柏香村方便去处,藏身等候。到夜间也只睡一觉,便起来呆呆地望着,诚恐三不知过去了。那一日等个正着,不意遇了女金刚一个对手,又遭满释奴的铁弹子,打折了左手指骨,倒被撷翻在地,大叫道:“哥哥,我今日以死报你了。”女金刚正要下手,月君道:“且勿伤他性命。”满释奴遂令十来个女壮士一齐上前,用挠钩套索捆翻活捉了。月君分咐载向后车,就令女金刚押着。那些女真们笑说道:“到好做一对儿夫妻。”看书者,要知道这七十二女弟子,是从来不曾经历战场的,那黑大汉奔来,就该都慌张了,怎么声色不动,看到如今,还说着趣话?只为素常知道月君神通广大,不要说一个黑汉,就是三十六员天将都来,自然有抵对的法子,所以齐齐的立着马,却像看戏一般,带着嘻笑,全不在心。
又行两日,已近登郡地面,吕军师率同诸将远接,皆戎装掼带,躬身声喏,一路副将、偏将、牙将、将校等,欢声如雷,都称万岁。忽当道割然一响,从地下钻出个女头陀来,大笑道:“万岁万岁,从来活不到百岁!”月君见是曼师,即欲下舆,曼尼顿足道:“我在蓬莱阁等候。”已不见了。又前进十余里,各营军士都兜鍪甲胄,吹波罗,击刁斗,摆着队伍来接。望见麾盖,两行跪下。
顷刻驾进南关,至帅府坐定,满释奴传令各卸戎衣进见。
诸文武趋至丹墀,分班叩首,月君慰劳令起。唯司韬、姚襄二人仍然跪着,双泪交颐。军师代奏:“一是殉难都御史司中之子,一是勤王苏州府太守姚善之子,皆痛伤君父,志报大仇。”
将二公子来历各述一遍。月君道:“如此,汝二子已建功勋,将来上安社稷,下奠苍生,名标青史,先尊公九原含笑,又何悲哉。”二人顿首受命。时满释奴、女金刚将赛李逵押至阶下,月君谕军师道:“此义士也,可勘讯供词,同俘犯张信等一并奏夺。孤家暂退。”
次日,各将官会集帅府门首,早见军师来具奏,共是三个本章:一请决叛俘,一请补缺员,一请恤阵亡将佐。满释奴即行传进,不片刻,早已批出。其决俘一疏道:建文皇帝以张信为心膂,密发手诏,令执燕藩。信乃乘妇人车潜入燕府,悉告于逆,设诱藩司张昺、都挥谢贵等,一时屠戮。反机猝发,势及燎原,国母灰烬,乘舆颠覆,皆由信以成之也。凌迟虽系极刑,乃国之常典,不足以快人心。着制铁帘一片,架于炭上,慢慢炙烤,用喂犬豕,以报殉难诸臣死于种种毒刑者。首级宜露火外,勿使焦烂,献馘行殿。
谷允为燕寇前锋,王师屡遭挫辱,罪亦滔天。第彼向系燕藩厮卒,犹之桀犬吠尧,是为反贼之从,一斩足以蔽辜。
赛李逵思报蒯捷结盟之义,劫孤家于中途,可为豫让之流亚。本欲宥而使之,今既执性不降,着绞死以全其义。仍备棺衾礼葬,表石于墓,以示来兹。
林中柱游荡小人耳,为人训蒙作礼,求苟活也。乃妄谈兵事,彼岂知孙吴之法耶?据称老母倚闾,情或有之。姑免其死,割去一耳逐释。余皆依议斩决施行。
缺官一本批道:胶州知州姜渭,以死难之节,移作复仇之义,保护孤侄,可谓通权,着升为登州府知府。胡先补胶州知州,庄莅授文登县知县,郑庄即墨县知县。
董彦嵩特授镇守登州将军,司韬为监军道,仝然参赞军事。
陈亡将佐一疏指道:朱飞虎才膺简用,屡奏肤功,今以奋不顾身,爬城坠死;董骞年少英雄勇,随孤起义,所向克敌,今以黑夜苦战,中箭身亡,均为可悯。可遣官致祭,候帝复位,奏请建祠,以表忠勇。余优恤阵亡装士,均如奏行。
时董彦杲即行谢恩,并烦满释奴转奏:“朱飞虎有子朱彪,臣有少小董翱,皆胆力过人,恳请帝师优用。”少顷传谕:“董翱准补董骞之缺,其朱彪权摄右营右将军,俟有功实授。”军师又请以卜克为后营中军将军,补彦嵩之缺,阿蛮儿调补中营右将军;牛马辛补蛮儿之缺,任右营左将军;姚襄补铁鼎之缺,为中营左监军。月君皆允之,随发令旨一道,蠲免登州府属本年各项钱粮,毋庸烦叙。
到次日,军师亲赴法场监刑。张信叩首流血哭诉道:“逆犯从燕,原非本心,只因当时老母言,王者不死,非汝所能擒。
一时误遵母命,情有可矜,乞开天地之恩。“军师冷笑道:”从来背主卖国,只是怕死一念,尔贼乃逆党之尤者。昔汉王斩丁公,以忠义风天下。我太祖谪危素,以奸邪诫天下。今燕藩畀尔总兵官爵,是明明以反叛训天下。“言未竟,赛李逵道:”快先杀我,我要去报哥哥。“军师道: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