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巷,走脚通风去了。”气得三茁跌天跌地,叫屈叫苦说道:“毕竟小官没主意,这一班阿呆,你可是亲近得他的。如今的人,不晓得好歹,只说道和尚是不长进的,殊不知,这些阿呆更比和尚又不长进些。那老天已生了这样绝色的女佳人,把你们终年终月终日终夜的弄耸,又可恨认定不许和尚粘着他们的身子。就是和尚背地里相处得几个歪货,好象做贼的一般,犯将出来,是人是鬼,个个诈得着。难道我们做和尚的,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不成?因此这个老天可怜见说道:“和尚虽系出家,却与俗人一样,他身上并不曾少生些甚么。既具了五形,便有了酒色财气四件。若说和尚不该擅动色念,就不该把他生这个东西。既把他这西,又不许他动起念,明系是诱人犯法,殊不公道。所以老天还有情分,分下一个南北两路来也。明放和尚这条生路,故此生出这些美妙男儿专付僧人,权为妻校那晓得,这些无耻的秀才,偏要撇开自己的老婆,又来与佛门弟子分奇货。想来天也难容,岂非既得陇又望蜀吗?”
好笑这个痴和尚,总是不明道理的说,这美少年原是天下的公器,天下之物当天与天下共之。况且既不识羞做了小官,自然乐与文人寻花问柳,岂肯守着一个光头。尤可恶者,光头沾着色字,不论男女,便要做些故事,拿定是不歇不泄的。女人之所甚乐,未必非男子之所甚苦。还有一着,一般妇人养汉被人耻笑,至于与和尚一头尤为人所鄙贱。说道怕没人相交,偏要去打和尚。抑且要做小官的,守着一个,万万不能。几曾见贞节牌匾轮得着小官身上。就使覃恩特典,如有小官不滥此道者,一概准给贞节,也断不许恋着和尚的小官,滥叼贞节的札付。就是和尚刮落的小官,被相公弄弄,于和尚的体面,有甚损伤,伤必逞凶怀忿,好象杀他的父母一般这等伤心。
一日,三茁正在阊上婊子家时踱将出来,劈头撞着王子弥,一把扯住便开口骂道:“你终日同这班书呆走,有甚好处。他不过多得我几根头发,却赶不上我这一身风月。我与你相处在先,你岂不知道我的此物吗!”
斗粟不垂,金枪不倒。百尺竿头盎背,木樨花窟生香。滴几点之菩提,从此元通妙术,传斯页之钵杖。而今了悟无生,我非托之空言,尔岂忘诸实事。
那和尚半说半骂,把王子弥抢白了这一番。那阊门外是个来往通衙,五方杂沓的所在。王子弥仪容一表,衣冠鲜丽,流名天下,举国若狂。那些赠诗求赐的,门外撞踵,求一睹面而不可得者不知多少。就如当初入李膺之室者,号登龙门,今日想慕王子弥的凤穴而入者,比那登龙门的更难十倍。故此子弥才交卯运的时候,正要结识朋友,相处名公,就是与三茁相交,不过是背地偷情来往,就如今日娼妓人家,明公正气开着两扇大门,招接四方,独有和尚也不兜揽,如何子弥肯把人晓得,作承那秃驴三茁。即有晓得的,无非是三尊大佛,五百尊阿罗汉,恰都是些不肯管闲事的好好先生,故此才不隐瞒他。今朝王子弥把这秃当街出丑,气得他:粉面通红,柔肠百结。泪痕初落,宛如秋露滴新蓿眉影微攒,却似春山凝远黛。
王子弥心中暗忖道:“这秃厮,直凭轻薄,可恨之极,不若早早开交,方出我心头恶气。”又想起道:“就是前番梁、张二公却也好笑,特地约我去访探花魁,临期公然撇下。我也只道这些书呆们,不过一时间高兴,寄之空言,未必行之实事,那知他们竟弄出这样大把戏来。我幸不与名此局,还是我的造化。不是我王子弥夸口说,就是遭在里面,那怕三院司道、正印衙门的名来拿我,纵来拿的时节,我自有法儿消解。不象那厮不济事的秀才,就要央情解释,只恐还没处下手哩!我当日举进京的时节,哪个司道官儿、乡绅大老,不来送礼逢迎。就是各营头将领,也都来祖道饯行。我如今虽做小官的,闲住在家,那些现任父母公祖,都可以名贴往来。不如央个能事管家,送一个贴子到苏州府去,讲这和尚酗酒宿娼。他的不公不法,把柄甚多,我已曾都细开手摺,哪里还论他平日的交情。就是当日灯前月下,设盟发誓,这不过是从古来的旧套子,实从脱空经抄写下来,何曾是我的当真心事。便翻悔这一遭儿,却也不碍我生平名节。”
商议停当,公然坐了一乘大轿,抬到本府太爷宾馆坐下,着阴阳生投递一个治下晚学生的名贴,说要面见太爷的,又送阴阳生一个常例纸包,吩咐就禀一声。你道官府衙门传书贴,是个将命之人,如何取名叫作阴阳生。或者昼阳夜阴,是昼夜走动的人;或者内阴外阳,是内外关说的人。总之,此辈不是阳物,就是阴物也,不消去穷究他。要晓得从来做阴阳生的,都是那些退气的门子,降点调用的。恰与王子弥比并来,都是旧日同僚,况且子弥又有常例送他,不过要他投得一个名帖,禀得一声要见,如何不殷勤奉命。即忙走到转斗边,替他传了名帖。
正值太爷要出堂公座,投入签押事完,便叫阴阳生问道:“这位姓王的乡绅是甚么样出身,为何我本府宪纲册上,不曾有他的名字?”阴阳生不敢隐讳,把他的脚色从头念将出来,说道:“他是个有名的龙阳,出格的戏子。一向在京师里行事,近被科道纠参赶逐出来,闲住回籍。为此各衙门老爷一向优礼他,俱用名帖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