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,那晓诗词,不过借此表彰一番,取笑当世诸公。况他三男三女,虽各私下配认,并不曾有半点肉麻,一毫苟且。丽卿辈意中,见得有才有色的女流,真是现世琼瑶,天然琰琬,何能不为天地珍护至宝。就是文娟三个这番惊散以后,并不敢倚门卖笑,但以诗文彼此唱和,遣怀静待,惟祝望天缘作合而已。品质清高,风流绝世,还有如倚妆三人的吗?故今虽彼此各如惊鸿飞散,云影飘扬,吾意必然有五丁巨灵,替丽卿开辟险阴。祥风瑞雨,替丽卿遮护风波。喜神呵拥,福曜盘桓,一往定有佳构,必无歧路生悲。即如鸳鸯谱集内,说有一美人,已曾为巨盗动载飞艎,万无生气救止。忽被张旭点睛画龙,凭空生出云雾,大兴烟障,弥布狂风,只见倾刻间天错地暗,竟将彼美摄取到一个所在顿。一时,绿林豪客尽供巨鳞一饱。要知天地间的事总是一个常理,有才的,天必重之;有色的,天必爱之。你看:若是老天不好色,嫦娥怎占广寒宫。
话说丽卿与司茗商议移窠,断难耽阁,只是与倚妆看看隔绝,未免施他不下。即时修书一封,着司茗飞报倚妆,切不可象前番不小心,撞着夜叉耽误大事。司茗持了书,急来倚妆家里。倚妆一见,先已泣涕如雨,拆书念道:忆昔屏花心结,就月盟联,生死之期,不忘自矢。不期贾祸风流,天涯面隔,只缘业障未除。又欲片帆飞去,新暌者迹,常接者神。想仆之与卿,犹卿之与仆耳。第恨鹊未成巢,萍终无蒂。山耶!水耶!不知此身飘泊何所。相见未有期,愿永诀于一言。倘能两心相许,不我遐弃,是则仆之所深幸者也。投笔哽咽,不尽欲言。
倚妆对书唏嘘不已,叫司茗稍候片时,再勿因妈妈不辞而去,随即捡幅花笺,含毫写意:念妾虽是烟花下质,颇外丈夫气概。此心匪石,未易轻移。君是读书人,自有本等要做的事。断织投河,妾当效尤。勿云微氏之故,遂至堕名毁行,遗笑前人。不知腰间斗大之印,不备尝辛苦不可得也。何不弃此,奋翮云霄,拾取青紫,于妾与有荣施。若夫守志负洁,不负前盟。此又我自为政,何烦辞说乎!故古有临岐泣别,题诗寄赠。牵裙留连,订期重会。此等唧哝,我不忍为此态也。各不相负,惟在一心。能彼此相信得过,必有机缘自合耳。至于道路之赊,风霜之若,千万珍重,珍重千万!
书已写完,就遣司茗别去,不心在此稽留。
司茗捧书回复丽卿。丽卿读罢,深感激劝之言,颇重相成之意,且泣且叹。遂与司茗即日商议远去,说道:“我们如今往哪一路去才好,或窜于西泠,或蹈彼东海,未知广柳车中果能藏季布否也?因记得当年,曾有一个嫡亲的姑娘出嫁在三衢地方,只因路途遥远,迄今不通音问。我小时曾见过好几面,仪容还有些认得,此去只好到他那里。若得相依,亦是穷途际遇。只是还有一说,万一姑娘先已去世,那时又叫我投奔何人?要晓得他家定有子妇,或者叙起亲情,原是姑表一脉,岂有不相识认,不相款留的道理。但只是此去,还该隐晦,恐有鹰之逐,聊溷鸡鹤之群。我的本籍姓名断断不可露出。我想姑娘姓鲁,我如今也改做姓鲁,单名昭字,表字易水。正取当日春秋时,鲁昭公次于易水的故事。这真是迹类亡猿,于谁爰止。”即便同司茗,叫了一只小舡,竟抵杭州。一路凄凄,不知从何处说起。随着司茗捡出旧时笔墨,无非是满纸凄凉,一腔离恨,口占一调,名日《巫山一段云》:非为秋风瘦,春心竟不收。黄昏有月破云头,青光到处幽。罗帏应有梦,梦里亦知秋。巫山有路觉来悉,无语一扁舟。
三日,到了北新关,登了岸,直到江干。正值八月十八日,潮生的日子,但见:石门夹浪,忠臣怒气三千;江岸奔涛,壮士雄心百尺。天连水,水连天,掀开银海;尽处真,真处尽,迭起云头。装成瑶岛,想从弱水飘来;冻就冰山,岂自龙宫推出。
易水见了,江涛滂湃,水势崔巍,不觉流连感慨,浩然长叹日:“白云在天,苍波在海,悠悠我心,竟将谁诉?”因同司茗慢慢而行,不知不觉已到了富春交界,正是:江潮迭怨三千丈,直到严滩恨始休。
那晓得走了半日竟走了岔路。山瘴朦胧,日云暮矣。四顾彷徨,莫知所措。易水正在踌蹰之际,忽地里草丛中钻出一条漆黑大汉来,手里拎着一根无情短棍,腰边挂着一口雪亮腰刀。奔到面前,拿起棍子,望易水劈头就打。幸喜易水看见得早,晓得势头不好,把行李包裹尽数抛撇不顾,将身闪过一边。虽然逃脱无恙,但只是不见了司茗。不知他躲避何处,又无从打探寻觅,又不敢高声呼唤,独自一个,好生悉闷。何况易水与司茗两个虽系主仆,实是琐属流离,相倚为命。正在徘徊眺望间,忽听见前面草里渐有声自,淅淅簌簌响将出来,象是还有人在里头动作的一般。易水只道是优藏的强盗尚不曾去,或者是个老虎伺候吃人,究竟不知生死若何,老早的吓得一身冷汗,手足酥麻。你道是什么物件?恭喜,却原来正是司茗,凹在这个草中,伸头探脑钻将出来。走到易水面前,放才放心。
当夜两个好不若楚,又没了行李,又没处去寻客店,没奈何一步挨一步,不知东西,挨到一所破古庙里去,住了一夜。蹲到天亮,路有行人,方问得一条出路。又不知走了多少里数,走得到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