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冰心小姐听了,道:“怎么不真?现有邸报。”冰心小姐因笑说道:“若果是真,他一个做拐子的,敢大胆嚷到三法司堂上去,叔叔就该告他谋反了!”水运听了,知道是侄女讥诮他,然亦不敢认真,只得忍着没趣,笑说道:“再莫讲起,都是这班呆公子连累我,我如今再不理他们了。”说罢,不胜抱惭而去。
冰心小姐因暗想道:“这铁公子与我缘法甚奇:我在陌路中亏他救了,事亦奇了,还说是事有凑巧。怎么爹爹贬谪边庭,与他风马牛不相及,又无意中为他救了,不更奇了?”又想道:“奇则奇矣,只可惜奇得无味,空有感激之心,断无和合之理。天心有在,虽不可知,而人事舛错已如此矣!”寸心中日夕思慕。正是:
烈烈者真性,殷殷者柔情。
调乎情与性,名与教方成。
水小姐在家伫望,又过了些时,忽报水尚书到了。因是钦赐驰驿,府、县官俱出郭郊迎,水运也驰马出城迎接。热热闹闹,只到日午,方才到家。冰心小姐迎接进去,父女相见,先叙别离愁,后言重见面,不胜之悲,又不胜之喜。
只因这一见,有分教:喜非常喜,情不近情。不知水尚书与冰心小姐说了些甚么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十五回 父母命苦叮咛焉敢过辞
词曰:
关睢君子,桃夭淑女,夫岂不风流?花自生怜,柳应溺爱,定抱好衾。谁知妾侠郎心烈,不要到温柔。寝名食教,吞风吐化,别自造河洲。
右调《少年游》
话说水尚书还到家中,看见冰心小姐比前长成,更加秀美,十分欢喜,因说道:“为父的前边历过了多少风霜险阻,也不甚愁;今蒙圣恩,受这些荣华富贵,也不甚喜。但见你如此长成,又平安无恙,我心甚慰;又为你择了一个佳婿,我亦甚快。”冰心小姐听见父亲说为她择了一个佳婿,因心有保奏影子,就有几分疑心是铁公子,因说道:“爹爹年近耳顺,母亲又早谢世,又不曾生得哥哥、兄弟,膝下只有孩儿一人,已愧不能承继宗祀,难道朝夕还不侍奉爹爹?怎么说起择婿的话儿来了?孩儿虽不孝,断不忍舍爹爹远去。”水尚书笑道:“这也难说,任是至孝,也没个女儿守父母不嫁之理。若是个平常之婿,我也来家与你商量;只因此婿少年风流不必言,才华俊秀不必言,侠烈义气不必言,只他那一双识英雄的明眼,不怕人的大胆,敢担石的硬骨,能言语的妙舌,真令人爱杀。我故立定主意,将他许配与他。”冰心小姐听见说话,渐渐知了,因虚劈一句道:“爹爹论人则然,只怕论礼则又不然也。”
水尚书虽与铁都院成了婚姻之约,却因铁公子前番说话不明,叫他归询自知,今见女儿又说恐礼不然,恰恰合着,正要问明,因直说道:“我儿你道此婿是谁?就是铁都堂的长公子铁中玉也。”冰心小姐道:“若是别人,还要女儿苦辞;若说是铁公子,便不消孩儿苦辞,自然不可。就是女儿以为可,铁公子必以为不可。何也?于婚姻之礼有碍也。虽空费了爹爹一番盛心,却兔了孩儿一番逆命之罪。”水尚书听了着惊道:“这铁公子既未以琴心相逗,你又不涉多露行藏,力何于婚姻之礼有碍?”冰心小姐道:“爹爹不知,有个缘故。”遂将过公子要娶他,叔叔要撺掇嫁他,并假报喜,抢劫到县堂,亏铁公子撞见救了回来,及铁公子被他谋害几死,孩儿不忍,悄悄移回养好之事,细细说了一遍,道:“孩儿闻男女授受不亲,岂有相见草草如此,彼此互相救援又如此,此乃义侠之举,感恩知已则有之,若再议婚姻,恐不可如是之苟且也,岂非有碍?”水尚书听了,更加欢喜,道:“原来有许多委曲,怪道铁公子前日说话模模糊糊!我儿你随机应变,避害全身,真女子中所少,愈令人可爱。这铁公子见义敢为,全无沾滞,要算个奇男子,愈令人可敬。由此看来,这铁公子非你也无人配得他来,你非铁公子也无人配得你过,真是天生美对!况那些患难小嫌,正是男女大节,揆之婚姻大礼,不独无碍,实且有先,我儿不消多虑,听我为之,断然不差。”正是:
女之所避,父之所贪。
贪避虽异,爱慕一般。
按下水尚书父女议婚不题。却说过公子自成奇回来报知水尚书不允之事,恨如切骨;后见父亲上本请斩,甚是快活;又闻得被铁公子救了侯孝成功,转升了尚书,愈加愤恨;后又闻水尚书与铁都院结了亲,一发气得发昏。因与成奇苦苦推求道:“我为水小姐不知费了多少心力,却被这铁家小畜生冲破救了去。前日指望骗他来,打一顿出出气,不料转被他打个不堪。大家告他,又被他先立了案,转讨个没趣。这还是我们去寻他惹出来的,也还气得过。只是这水小姐的亲事,我不成也还罢了,怎因我之事,到被他讨了趣去?今日竟安安稳稳,一毫不费气力议成亲事,我就拚死,也要与他做一场!兄须为我设个妙计。”
成奇道:“前日水小姐独自居处,尚奈何他不得,今水居一又升了尚书回来,一发难算计了。”过公子道:“升了尚书,管我不着!”成奇道:“管是管不着,只是要与他作对头,终须费力。”过公子道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