矣。只是迎娶回来,若不合卺,又要动人议论。莫若竟去就亲,闺阁内事,合卺不合卺,便无人知觉矣。”因写书将此意回覆水尚书。水尚书见说来就亲,免得女儿要嫁出,愈加欢喜。
两人同议定,择了一个大吉之日,因要张扬,使人知道,便请了许多在朝显官来吃喜筵。到了这日,大吹大擂,十分热闹。到了黄昏,铁都院打了都察院的执事,铁中玉打着翰林院的执事,同穿了吉服,坐了大轿,竟到水尚书家来就亲。到了门前,水尚书迎入前厅,与众宾朋亲戚相见。相见过,遂留铁都院在前厅筵宴,就送铁中玉到后厅与冰心小姐结亲。
铁中玉到了后厅,天色已晚了,满庭上垂下殊帘,只见灯烛辉煌,有如白昼。庭旁两厢房藏着乐人在内,暗暗奏乐。厅上分东西,对设着两席酒筵。厅下左右铺着两条红毡,许多侍妾早已拥簇着冰心小姐立在厅右,见铁中玉到帘,两个侍妾忙扯开帘子,请铁中玉进去。冰心小姐见铁中玉进来,他毫不带女儿羞涩之态,竟喜孜孜迎接着,说道:“向蒙君子鸿恩高谊,铭刻于心。只道今生不能致谢,不料天心若有意垂怜,父命忽无心遂愿,今得少陈知感,诚厚幸也。请上受贱妾一拜。”铁中玉在县堂看见冰心小姐时,虽说美丽,却穿的是浅淡衣服,今日却金装玉裹,打扮得与天仙相似,一见了只觉神魂无主,因答道:“卑人感夫人厚德,不敢齿牙明颂,以辱芳香,惟于梦魂焚祝,聊铭感佩。今幸亲瞻仙范,正有一拜。”遂各就红毡,对拜了四礼,侍妾吩咐,厢房隐隐奏乐。拜完乐止,二人东西就位对坐,侍妾一面献茶,因是合卺喜筵,不分宾主,无人定席,一面摆上酒来对饮。
饮过三巡,铁中玉因说道:“卑人陷阱余生,蒙夫人垂救,此恩己久难忘,不敢复致殷勤。只卑人浪迹浮沉,若非夫人良言指示明白,今日尚不知流落何所。今虽得一第,不足动心,然夫人培植恩私,因时时在人方寸中,不能去也。”冰心小姐道:“临事,何人不献刍荛;问途,童子亦能指示。第患听之者难,从之者不易耳。君子之能从,正君子之善举也,贱妾何与焉?若论恩私之隆重,君子施于贱妾者,犹说游戏县堂,无大利害。至于侯孝一案,事在法司,所关天子,岂游戏之所哉?而君子竟谈笑为之,虽义侠出于天生,而雄辨惊人,正言服众,故能耸动君臣,得以救败为功,而令家严由此生还,功莫大焉,妾虽投身,不足报万一,何况奉侍箕帚之末,敢过为推辞哉?所以人推辞者,因向日有养病之嫌,虽君子之心与贱妾之心无不白,而传闻之人,则不白者多矣。况于今之际,怨者有人,恨者有人,谗者有人,安保无污辱?安保无谤毁?若遵父命,而只贪今夕之欢,设有微言,则君子与妾俱在微言中矣,其何以自表?莫若待浮言散尽,再结缡于青天白日之下,庶不以贱妾之不幸,为君子高风累也。不知君子以为然否?”铁中玉听了俯首连声道:“卑人之慕夫人,虽大旱云霓不足喻也。每再思一侍教,有如天上。况闻两大人之命,岂不愿寝食河洲荇菜?而惶惧不敢者,只恐匆匆草草,以我之快心,致夫人之遗恨也。然而两大人下询,实逡巡不知所对。今既然夫人之婉转,实尽我心之委曲,共同此心,自无他议,事归终吉,或为今日而言也。”冰心小姐道:“即今日之举,亦属勉强,但欲谢大夬侯、仇太监于无言也,不得不出此。”铁中玉道:“卑人料大夬侯与仇太监,皆风中牛马,毫不相及势耳。然作此山鬼伎俩者,自是过氏父子为之播弄。今播弄不行,恶心岂能遂息,不知又将何为?”冰心小姐道:“妾闻凡事未成可破,将成可夺。今日君子与贱妾此番举动,可谓已成矣,破之不能,夺之不可,计惟有布散流言,横加污蔑,使自相乖违耳。妾之不敢即荐枕衾者,欲使通知白譬,至今尚莹然如故,而青蝇自息矣。”铁中玉道:“夫人妙论,既不失守身之正,又可谢谗口之奸,真可谓才德兼善者也。但思往日养病之事,出入则径路无媒,居停则男女一室,当此之际,夫人与卑人之无欺无愧,惟有自知,此外则谁为明证?设使流言一起,纵知人者,以为莫须有,而辩白者何所据,而敢判其必无,致使良人之子,终属两悬,则将奈何?”冰心小姐道:“此可无虑也,妾闻夭之所生,未有不受天之所成者也。而人事于中阻挠者,正以砥砺其操守,而简练其名节也。君子得之,小人丧之,每每如此分途焉。譬如君子,义气如云,肝肠似铁,爵禄不移,威武不屈,设非天生,当不至此。贱妾虽闺娃不足齿,然稍知大义,略谙内仪,亦自负禀于天者。不过冥冥〔中〕若无作合,则日东月西,何缘相会?枘圆凿方,人于参差。乃相逢陌路,君即慷慨垂怜,至于患难周旋,妾亦冒嫌不惜,此中天意,已隐隐可知。然此时养病,心虽出于公而事涉于私,故愿留而不敢留,欲亲而不敢亲。至于今日,父母有命,媒妁有言,事既公矣,而心之私犹未白,故已成而终不敢谓成,既合而又不敢合者,盖欲操守名节之无愧君子也。此虽系自揆,而实成天之所成。君与妾既成天之所成,而天若转不相成,则天生君与妾,不既虚乎?断不然也。但天心微妙,不易浅窥,君子但安俟之。天若监明,两心自表白也。即使终不表白,到底如斯,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