惭愧。胡乱算了帐,软洋洋的走出店去。隐约听得店伙关着门咕哝道:“从没见白干喝四五斤的,不醉死算是阎王打磕睡呢。”
渔阳虽是醒来,脚步歪歪斜斜的,冲着西风,抢过了两条街。想不如找燕先生去,便走到枯庙门口,见门已关上,轻轻一推,早把根门闩推断,三脚两步走到左厢。忽记起早上西直门外拷问车夫的事来。想:“湖涂死了,我原立刻要到这儿的,怎又进了酒店去。”因摩着肚腹道:“教先生听了我的话也要气死呢。”尾生问他又是什么事。渔阳有头没尾的把早上的事说了许多。尾生听着。只将眼睛向他上下瞧着,不发一言,直等他说完了,要把那车夫身上搜来的东西摸出来给自己看时,只见他变着颜色怪叫道:“奇怪呀!这东西怎不见了!”尾生也不同他说明,冷冷的道:“你仔细想一回罢,或者丢在那里也说不定呢。”渔洋寻思了半晌道:“没丢在那里啊!”尾生道:“既没有丢在那里,怕早送给了个人哩。”渔阳从头一想,不觉羞惭满面,自己拍着自己道:“该死,该死!”真是:杯酒误人多少事,不堪醉后悔当时。
第二十七回香满萧斋酒边戒酒 月明空巷禅外参禅
却说渔阳酒醉归来,见了尾生,因那个三角徽章,忽然记起白天的事来,跃起道:“该死,该死!我幸睡了一觉,不然装着一肚子酒去干这关系全国的大事,怕不闹糟了么?”说完,闭目沉思了一会。尾生冷笑道:“酒原最好的东西,你今天怎糟蹋他起来!”渔阳正色道:“人到了穷极无聊的时候,实在非他不可,我穷极惯了的,也怪不得有些溺爱他。只从今天起,我却不能装没事人了。以后把他暂行弃置,做个半生结束,待将来大志既申,再同他缱绻朝夕罢。”
尾生笑道:“你也不止戒这一次了。这件事绝似多情不相见,明知女为祸水,怕一到脂粉笑啼的时候,又免不得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哩。”说完,从床头提出个巨来。将盖一开便酒香喷射,蓬蓬勃勃的直冲入鼻孔来。不觉喉间痒痒的,暗暗喝采道:“好酒!”却不敢说要喝,硬逼着洒肠才一口口的咽将下去。尾生笑道:“我早预备你立志戒酒的,这一 清供,特地酤着来替你做个戒酒纪念的哩。”酒阳眼看着,见白底青花,油画着一丛残菊,非常清浚那残菊丛中,似一花一叶中都伸出只手向自已招手儿。又听着尾生一番说话,觉得灌他一醉也不为错,便想迎上前来。
正要举步时,忽见尾生那副似真似假的样子,想:“这不是特来试我的么?我若上了他这圈儿,以后便给人拿话柄去哩。”
想到这里,勉强自己激励自己道:“大丈夫不说出话罢了。
既说出这话时,不要说戒酒,便是再大些的,我难道便肯贪着眼前,贻笑千古不成!”主意已定,抬头见尾生炯炯双眸直注着自己,便毅然道:“请先生自尽这一 ,替我做个纪念罢。”
说完,像表示决心的样子,向榻上躺下,其实这一躺实是万不愿意的呢。
尾生见他这个样子,笑道:“既你决意不喝,我可要独酌了。”说完,举倾了一杯出来。渔阳偷眼看着,见琥珀般的佳酿映着个晶融透澈的琉璃杯,格外灿烂,便咽了口吐涎将眼闭着。只听得尾生又向抽屉内移了个碟子出来,张眼看时,见是一碟子胭脂般的云腿。不觉倒抽了一口气,把头撇转向壁,再也不敢张开眼来。接着又听得尾生举杯近唇,一口口从喉咙咽将下去,那声息格外无微不辨。恨得他想要把手掩着耳朵,却又怕尾生瞧见显得不济,没奈何只得听着。但觉得杯声箸声接着不断,约莫长久了,听得尾生微吟道:“但使主人常有酒,不知何处在他乡。”又吟道:“葡萄美酒夜光杯,欲饮琵琶马上催。醉卧沙场君莫笑,古来征战几人回。”吟时接着又饮了几杯。渔阳只是硬忍着不动。
忽听得尾生立起身来笑道:“孺子可教,我今夜苦了你了。”
说完将他拉起,正色道:“不想你竟有这般强制工夫!那酒原不是一滴不能饮的,只忧你因醉误事,故特地来试你一试。
来来,我替你做个纪念罢。”说完,举起巨向窗外一掼,接着“砰”的一声,掼个粉碎道,直捣黄龙,当与诸君痛饮。渔阳,你多张制几回罢!”
谁知道一掼不打紧,那巨处,早惊起一个人来。你道那又是谁?正是殿内破蒲团上低眉合十打坐着的和尚。这和尚正定心入冥的坐着,忽听得一声响,便立起身来道:“善哉,这没叫你喝啊!他自装他的酒,与你什么干涉?巨可掼,你为什么不把天地间这酒字掼了呢?”说完,又冥然打坐着,渔阳要出去问时,尾生忙摇了摇手,低声道:“我们讲我们的事罢。”说完,两个人密议了一回。
那晚两人便同往在寺里。明天一早,渔阳便来寻伯纯。不想被甘棠一阵乌烟瘴气,渔阳便大骂而去。回到到里,见空殿无人,闲阶寂静,推进尾生房去,见一个人也没有。先已受了一肚子闷气,又盼不到知已回来,只箕踞着发愣。等了许久,不见还来,只得一个人惘惘出门。依着他平日性子,早撞进个酒店去喝个大醉了。这天却每过酒店,疾趋而过,只东南西北的去寻觅,却跑了一天没寻得着。回寺寺里,依然没来,只得自还家去了。只苦着他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