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两点钟才闹清了。他还要我将各书注明刊印年月种类。这可老性命要紧,撒了个谎,逃到这儿来,托老将军保护着,当不怕小将军追赶下来哩。”
说着众人多(都)笑了。
将军看着时计已差不多午初。穆斋问约而未来的还有几个,将军道:“范雨亭、叶笑庵、夏子超是必来的。其余还有阎树楷、周孝戡,一个病着,一个明日要出京,怕不能来了。”正说着,范雨亭、叶笑庵、夏子超一齐来了。别的不打紧,子超背后跟着个十六七岁少年,穿一件元缎单袍,鬒发如云,肌肤凝雪,山眉水眼,竟是个绝代佳人。将军一见,不觉怔怔地呆了,忙问道:“这位是谁啊!子超笑道:“太客气了。”说时,那少年赶过去向他打了个千。将军才知道是个小厮罢了。却不知不觉的含笑道:“免罢。好个玉人!子超,你竟瞒着老夫拥起佳人来。”众人平日见将军很严重的,今日见了这少年,竟大改常度,说起疯话来。子超笑道:“那里敢瞒你。要瞒你,今天也不带他来了。”说着,回顾少年道:“燕儿,我今天将你借给将军一天,你去伏侍着?!”燕儿流波一笑,腼腼腆腆的移了几步。
将军将他一把拉住,迷挤了双眼,笑问道:“几岁啊?”
说十六岁了。”念过书没有啊?”说也认得几个字的。“原籍那里啊?”说扬州呢。家中还有谁啊?”说父母早亡,只兄俱没,没什么人了。在夏大人家应的是那一项啊?”说磨墨、伸纸、捧砚、焚香罢了。“好雅意的差使!夏大人舍得将你赠人么?”燕儿却红着脸不答了。将军见他娇羞不答,宛如女子,不觉忘形,将他的手举起来,向自己花白的胡子上粘着,把个燕儿急得一张粉脸再也抬不起来。季浩等看见这种丑态,一个个托着看花溜了出去。独有笑庵、雨亭两人是最会淘气的,在栏杆一角鬼崇崇的商议着。
雨亭忽然招手向一个丫头道:“来,来。”丫头走了过来。
雨亭低低说道:“将军唤二公子呢。你说我们都在这儿要发起做诗,请他来入局呢。”丫头认是真的,应着去了。笑庵举手将雨亭肩上掐了下道:“促狭鬼,你也积些阴德罢!”雨亭放下脸道:“都是你提调着的,现在又推在我身上。”说着,又格的一笑。穆斋正在廊下看鹦哥儿,听他咭咭呱呱的,知道又要摆布着那一个了。想要来问时,只见韬庵兴兴头头走了过来,笑道:“做什么诗啊?”季浩等没听见雨亭撒的诓,都莫明其妙。雨亭装着一脸正色道:“我们原说吃了饭再说,老将军说先把题目议定了,慢慢儿喝着想着也好。他老人家在里边等你去商议呢。”韬庵认是真的,便走了进去。众人见雨亭这样调拨,早已明白他的意,都指着他干笑。他得意非凡,拉着笑庵沿壁蛇行而进,伏在窗外偷瞧着。
见将军正拉住了燕儿搭讪着,一张半笑不笑的寿星颜,几乎贴到了燕儿胸前去。燕儿正在危急,忽见人影一闪,走进了个雍容华贵的公子来。这一刹时,直把三个人惊呆了一双有半。
将军正神魂荡漾,一见儿子直撞进来,忙将燕儿推开,涨红了脸立起来看悬着的书画儿。韬庵一进门,见老子正拉着燕儿扮鬼脸,心里一惊,要退出去也来不及,只得红着脸站在一旁。
燕儿更羞一个十足,还亏他勉强支撑着向韬庵打了个千儿,便不言语了。这一副变相行乐图,直把个窗外伏着的叶笑庵、范雨亭笑得几乎哭了出来。子超心里兀自称快。想:“老头子最爱割人的靴统,今天可受了报应了。”还是穆斋、季浩、旭初老成些,怕将军下不得台来,笑着进去道:“名园胜友,奇花佳日,竟被叔虎将军一人占尽哩。”这一句话,真似三人的救命星君一般,把三人的灵魂从苦海中收了回来。将军忙换了一口气道:“名园么”说着又觉得不知接着说什么的好。
韬庵见他们三人进来,早已溜了出去,将雨亭一把拉了便走,道:“促狭鬼!今天同你把这笔帐算定了。”雨亭随他走着,回过头来笑向笑庵道:“笑庵,我这一去存亡未定,倘竟被韬庵公子一顿乱棒活活杖毙,托你还去同畹芬说,教他好歹要报仇的。”这几句话说得韬庵也笑了起来,将手一松。那知雨亭正趁着韬庵拉着的势向前走,猝然被人向后一推,便拍挞一声。真是:帝城花盛春如海,笑傲居然处士身。
第六回花锡佳名相思入骨
人来秋院到眼关情
却说方将军一见燕儿,竟涎着脸问子超要了过去。子超原不情愿,只碍他这炙手可热的权力,不敢不允。心里自悔着不该带了出来,却又不便露出勉强的神情,只得仍有说有笑的敷衍终席。
那知燕儿自充了方将军近侍,竟成一人之宠,连几个姨娘都赶不上他。燕儿心里想:“不妙,莫太得意了。被他们合着伙攻击起来,一人难敌四手,毕究有失败一日。”心里存了这个意思,便到处留意着。见诸姨里边,姣好乖觉,将军所宠的是六姨。诸子里边,文采丽都,将军所爱的是韬庵。这两将释兵,千夫解甲,不如竭力的博这两人欢心。却苦得终日被将军缠扰着,没多大空闲。并且韬庵在外的时候多,除却晨昏定省以外,等闲不易见面。六姨是个金屋中人,坐起皆有人伴着,尤不容易传达情愫。正踌躇着,机会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