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,愿各效顺。
公子向王巡抚道:“首逆已逃,诸苗降伏,不如将邦彦土地分给各土司管辖,各土司利其土地,必协力擒拿,则邦彦之首,不日可致魔下。我们全师而还,最为上首。不然,事久生变,难保长胜。”王巡抚道:“苗亦倔强已久,乘此兵威,正好慑服。吾意欲将所得地方,收入版图,据其险要,设官弹压,永除边境之害。况邦彦未获,必捉住明正典刑,方显国威。”公子道:“此计若行,恐各洞疑惧,皆有变心。一有变心,必至各路抄绝,吾军深入重地,便进退两难了。”王巡抚全不以公子之言为然。
隔了数日,诸苗见大军不遇,尽怀异志,只道巡抚俱要夺他土地,后再传唤,竟无一洞到来。斯时,王巡抚亦觉苗心有变,依了公子说话,传令班师,将中军改作前队,命公子押后,陆续退出苗疆。那知安邦彦逃到生苗洞中,诳称洞内货宝无算,尽被官兵据有,愿得起兵相救,杀退官兵,土地之外,子女玉帛尽送洞主受用。苗人是最贪利的,一闻此言,欣然相许,便起兵数千,同了邦彦余众,一齐杀来。又打听诸洞各怀疑惧,勒兵自守,遂暗暗遣人要结,令各路起兵截杀。诸苗皆受其命,见大兵已经起行,竟从别路抄来。
再说王巡抚虽已退师,尚未晓得邦彦复来,诸苗从逆,一路扎寨安营,绝不提防有变。其夜,正交二鼓,军士皆已鼾睡,忽闻营外齐声呐喊,急忙起身,带着帐前亲军,出营看视。只见无数苗兵杀入营门,众军从睡梦中惊醒,头顶上摄去了三魂,脚底下溜掉了七魄,被苗兵砍瓜切莱一般,束手就死。巡抚率领亲军迎敌,怎奈苗兵一拥而来,随身军士看看杀尽,满目尽是刀枪,脱身无路,叹道:“悔不听曾公子之言!”遂以刀自刎而死。
且表公子后队人马尚隔数里,闻前面喊杀连天,知是大军被劫,忙即率众来救。忽有数残军卒,飞奔逃来报道:“主将阵亡,全军尽没!”公子大惊,兵心亦慌乱起来,方传令无动,而苗兵已杀到面前。奋死迎战,虽杀了苗兵数百,其如越杀越多,四面受敌,三千步卒死亡略尽,只有三百亲军,随着公子,左冲右突,苗兵围住不放,杀到天明,皆身受重伤。苗兵知是官兵精锐,各操强弓毒弩,远远身来,箭如飞蝗,着者辄倒。公子拼命夺路而走,那知坐的马中箭倒地,被苗兵抢上擒住,囚入后营。正是:
龙离大水遭虾戏,虎落深潭被犬欺。
惟有束手持死而已。忽见一苗兵走来,把他上下一相,悄悄问道:“你是祥符曾公子么?”公于应道:“正是。”那人走开,晚上搬些酒肉来,对众苗兵道:“主帅已追杀前去,留我们在此监押,这班人不怕他走上天去,今晚落得受用。”遂欢呼畅饮,个个吃得大醉如泥。那人便解公子绑缚,拖了便走。走出营门,到一山径僻处,将腰刀一把,干粮一包,赠与公子道:“此是一条小路,两昼夜可达中土,公子就得生了。”公子问其姓名,那人道:“公子还记得在庄上所获贼人么?我即是也。蒙赠盘费回家,即投入苗洞。今日擒住公子者,就是我洞苗兵。天幸遇着,故来相救,以报大恩。如今不要担搁,作速去罢。”
公子正在慌急之际,不及致谢,拔步便走,那里管一路崎岖。走到天明,腹中饥饿,便坐在地上,解看干粮,是一方牛肉,用月切开,吃了一饱,往前再走。虽逢几处险恶所在,却无一个苗兵拦阻。又走一程,道路渐渐平坦,望见人家房屋,知是中土地界了。斯时,沿边的人民正虑苗兵杀来,惊惶无定,一见公子模样,知是苗洞中逃出来的,争来相问。公子备诉情由,晓得是一位官府,连忙备饭相留。公子问:“此处到省城尚有多少远?”有的道:“从小路抄去要近百里,待我们备了牲口送去便了。”
又行一日,看看到了省城,留守官员知巡抚阵亡,大军不返,尽点百姓上城守护,城门紧闭不开,见公子逃归,便即放入。公子对众官大哭,自言丧师辱国,死有余辜。有的道:“将军莫哀,今日孤城,还仗协力同守。”公子到巡抚衙中,安慰他家眷属一番,依旧上城把守。因公子城名索著,今得逃归,各官倚为长城,人心恃以少安。又幸苗兵只在沿边杀掠,不敢深入,故省城得全。
公子想起前日无意中救了一人,今日亦在无意中得此人之力,脱此大难,岂非奇事?但未知丧师之罪,朝廷作何处分,终日担着忧怀。不上半月,忽报新巡抚走马到任。公于随众出接,投过手本,即传进见。公子同了众官,庭参已毕,巡抚便问那个是曾英。公子禀道:“卑职是曾英。”巡抚道:“你晓得朝廷有旨么?”公子听见有旨,便双膝跪下。巡抚道:“旨意道来,王巡抚死于王事,赠爵赐谥。你们败逃军将,失于救护,拿解来京,发三法司勘问定罪。”又向公子道:“我亦知你是一员能将,但圣旨严紧,谁敢保留?”随即除去冠带,上了刑具,差官解进京去。有同寅相好的,各凑盘费相送,叮咛解官小心看视。
公子将随身人役尽行打发,单留四个家人跟随进京。晓行夜宿,一路无话。到了京都,收入刑部牢中,三法司会审,狱中提出公子,当堂勘问,自书供状。公子囚首阶下,将致败缘由,及身在后队,不及救护,以致被执,乘间脱逃等情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