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的,那有个不依的哩。” 老儿道:“若得依了我么,我便向你们说了。” 袁大道: “ 只管说道是什么话哩。” 老儿道:“不是别的,就是为孩子这么样子,我看在眼里,却是看得透的。他究竟是佛门里面的一个小弥陀,不是我们人家的子孙哩。你看他那么昏迷,怎么见我念起经来,他就眉飞色舞起来哩。可见他的真灵儿,原是不昧的。我想着到底要舍了他去的。你们莫要说养他这么大,一心的舍不得哩。譬如昨儿他得了病的时节,说个破败的话,竟是一口气儿回不来。便又将如之何哩。” 袁大道:“ 你老人家想的原是不错的,但只眼里看着,怎么不心疼么。” 说着他妻儿在旁道:“ 既是爹这么说,明儿将他记个名,在那头陀座下罢。” 老儿道:“你们都想不到,我实对你说,留他在家里,终久一个呆子有什么益处。你舍了他,天幸佛爷保佑,他智慧起来,这就胜似在眼前了。”
老儿说的两个心意转了,道:“这么说,送他到那里安身去哩。” 老儿道:“就是前年做那龙华会的寺里,有个和尚,我访知他有些道行,名叫圆空。他却不是这崇恩寺里出身,只在那无极岭上,结了一座茅庵,叫个“ 太虚真境”。这“太虚” 两个字,为什么起的哩?原来这岭上有个洞,就叫做太虚洞。所以这圆空和尚,取个别有洞天的意思。那庵离这里有两日的路程。我想这孩子,若要剃度,除是这个所在,方才不枉孩子投托一场。” 袁大和妻儿允了。老儿道:“待我明儿去崇恩寺,访这圆空和尚。和他说定了,再做计较。”说罢,又讲些闲话。当日袁大办些酒食,给老儿过生日。
到了次日,佛子出门,一径走至崇恩寺来。会见了一个熟识的和尚,问他道:“圆空和尚可在这里了?” 那和尚道:“你老爹问他做甚?他今儿正在寺里,那边龙池上说法哩。”佛子听了,知道龙池是寺里的一个胜地。就别了那和尚,自己寻至圆空面前,听他说了一回法。大众散了,圆空也就立起身来。佛子忙上前,伏在地上,问询了。圆空只得仍旧坐下。佛子道:“久不闻法言,心里不觉茅塞。适才指点,顿然心朗。”圆空接着说了一回佛语。
佛子道:“今天拜见和尚,是送上个小弥陀来的。” 圆空听了,知是要来投托出家的。道:“老菩萨,却是何人要舍身哩?”佛子道:“不是别人,就是在下的,家中一个种子。”圆空道:“ 是为何事出家哩?” 佛子将那孩子生性好佛,胎里茹素的话,先说了一遍。又把近来得了痰病的话讲了。圆空道:“痰迷的人,真灵是不昧的。既是老菩萨要舍了他,我这里只是仗着佛力,开导他罢了。” 说罢,佛子和他订了日子,择期于四月初八日,佛诞之期,就在这龙池上面剃度。
当下作别回来,袁大和妻儿接着问了一遍。两个准备孩子出家的物事,不免做些僧衣僧鞋的,预备着那日剃度之后,便于取用。此时孩子,正是七岁。老儿倒也罢了,只是袁大夫妻心里,终是割舍不下,时常地含着眼泪。到了日期,佛子带了儿子和孙子,祖孙三代,坐了两乘轿,一路取崇恩寺而来。原来崇恩寺,是城中一个大丛林,大众这日齐来受戒,甚是闹热。
孩子下了轿,先是袁大带定了的,可怪一到寺中,孩子自己走动起来。见了和尚,便拜下去。佛子和袁大看着都惊呆了。道:“这孩子痰迷住了,这些时都不见他转动。为何一入法门,便这般有知觉哩。” 一边诧异,一边带了孩子,见圆空和尚。孩子一见,伏在地上。接着佛子和袁大拜了,孩子却是伏着不起。圆空下来,亲自扶起他来道:“阿弥陀佛,菩萨法力洪深,叫你聪明智慧的。”
说着,便对一个沙弥道:“ 龙池上坛可设了?” 沙弥应道:“伺候着了。”圆空向佛子道:“老菩萨便到坛中看着剃度罢。”老儿和袁大带了孩子,跟着圆空走到龙池上面。只见张灯结彩的,十分整齐。圆空道:“今儿大众说戒,候着剃度了。即便行香,所以不能少延。” 佛子答就着,圆空入坐。将孩子坐在坛上,叫了两腿打盘儿,两手合着。闭了眼,让和尚们净发。那孩子真依了样子。袁大看着,不由眼中落下泪来。霎时间,发都剃了。
圆空上了坛,将手去孩子顶上摸着。说了四句偈道:“尘心一起,辗转三世。一旦皈依,明心见性。” 又说道:“桃花洞口,韦陀毒手。成限奔走,凤凰佳偶。尽属虚花,今来证否?终归无有。” 说罢下来。仍入自己座上。两个沙弥过来,带了孩子,走近圆空座边参拜。此时已是僧衣僧帽,俨然一个小和尚了。圆空向那沙弥道:“可将我那玉戒环取来。”沙弥应着去了。一回拿来递在圆空手里。圆空向佛子道:“这玉环儿是从前这城里一个乡宦,姓邹的化了。一位如君范夫人,那时延请僧人念经,做些佛事。他将玉一块,送与我道,是这位如夫人身边的。叫我拿来琢一座观音的像。我道:“这妇人身边之物,不得洁净,如何做得菩萨的圣像哩。” 我就唤玉工儿,做了一个戒环。今儿给了徒弟,取个回环不断的意思。要你功夫不要断续。“说着佛子叫孩子拜倒在地,谢了师父的戒言。
当下留住佛子父子两个吃了斋,方才起身辞别圆空。佛子又向孩子训戒了一番,和袁大回到家中。袁大将孩子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