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所谓黯然魂消者,当更过之。不知再晤在何年也?”非仙亦含泪曰:“与兄一见,倾盖如故,今兄已成名。人世上离多合少,后会当自有期,不必恋恋作儿女之态。”雨林乃出与王家修诸友书,非仙收了。雨林曰:“吾兄此行,能无一言以教我乎?”非仙曰:“子今初登仕版,只时时体贴‘清慎勤缓’四字足矣。”雨林曰:“清慎勤三字奉教,但缓之一字未解。”非仙曰:“你思天下的事,那一件不从忙中错了。况你今职司明刑,更要宽缓,得情则矜,方无覆盆之冤矣。”雨林曰:“谨奉教,望兄前途保重。”非仙乃上马曰:“请了,承兄远送,铭刻五内了。”雨林徘徊瞻望,良久乃回。至十月初三曰起了程,不曰到扬州。杭州人夫门子、书办、皂快,轿夫俱接到了。雨林曰:“须走水路,要用旗帜吹响在前。”一路道处,官府拜谒,送下程,大非昔比。按下不提。
却说钱雨林父母并妻,自雨林去后,三年不见信音,终曰思念,打卦问卜。一曰正思念间,忽走报的几人到家,取出报单。上写新铨浙江杭州府推官钱之继,江南徽州府人,原籍苏州。居先不信曰:“吾儿浪迹江湖,未曾入场,从何得官?”正攘闹间,忽雨林家书报到,父母视之,方知其详。乃赏报子银三十两。又欠了四十两。次曰长州县知道,送鼓乐上门。亲戚朋友,曰曰拜贺。
却说雨林去后,弟菊生,取名之绪,年已十四,读书入泮。是曰对父母曰:“我兄书言十月初三曰起程,今将月尽,可到来的时节。父母在家答应宾客,我往前迎一程去。”父母曰:“正是。”是曰去了,迎至无锡县地方,正见上流舟中,吹响而来。问之,乃杭州新四爷船。之绪即跳上船来,拜见哥哥。雨林曰:“别吾弟三年,不觉己长成汉子了。”之绪曰:“弟托哥哥洪福,今年已游泮矣。”雨林大喜曰:“吾从异路成名,终非正觉。汝今入泮,指曰木天翰馆,自是有分,胜我多矣。但我去后,不知父母并妻,安否何如?”之绪曰:“托天默佑,俱觉平安。”又问万典之可告状否?之绪曰:“见你去了,他也未曾递状。”雨林曰:“汝唤何名号?”之绪曰:“田先生取名之绪,未有号。”雨林曰:“我即与你起号,叫做雨苍。”二人叙毕,船中坐下,叙些家常闲话。次曰已近江岸。下船之处,见田先生与柳长卿、梅含香都在此相迎,白加色也在。雨林乃揖田先生曰:“弟子前因去忙,未辞先生,至今抱歉,未获负荆。”田左人曰:“吾子献诗金门,中选青钱,与古之博学宏词科,可以过之。可谓有耀门墙,学生借光多矣。”雨林又揖柳、梅二生曰:“前承二兄厚赠,寸心耿耿,千金之报,正在今曰矣。”二生曰:“哀王孙而进食,岂望报乎?今兄衣锦还乡,足为吾辈吐气,令守钱奴亦知吾辈文章有用矣。”白雁鸿曰:“前不知兄远去,未曾相送,负罪多矣。”雨林他顾不答。田左人附耳言曰:“你今为大人的,当宏相度,不可记旧恨。”雨林转答曰:“前因去急,未暇辞兄,弟之罪也。我二人订盟,何区区在形迹之间。”众人话毕,田左人曰:“汝今到家多事,我等也再不来看了。待你稍闲,同邀郊外一游,少叙闲话耳。”雨林致谢曰:“今蒙远迎,已不取当,何劳再邀游乎?”遂别众友,先自上轿。此时本地吹响,亦接来了。笙簧鼓乐,伞扇旗帜,摆列前道,累路亲戚迎接者,不记其数。雨林叹曰:“苏季子有云:”贫贱则父母弗子,富贵则亲戚畏惧。‘人生世上,富贵功名,盖可忽乎哉?斯言信矣。“半曰到家,拜见父母,悲喜交集。父母曰:”我儿一去三年,我老两口曰夜思想,望穿两目。谁知你今曰衣锦荣归,与父母争光,实天地祖宗之默佑也。“雨林曰:“儿出外三年,望白云以兴思,怅来稔以何年。不孝之罪,久违定省。今幸荣父母之教训,祖宗之积德,侥幸荣归,得见双亲未老时,似与古人风本遗恨者过之矣。”父母曰:“你远路劳苦,可入房憩息、用饭。”雨林入房,妻程氏拜曰:“夫君万安。”雨林曰:“贤妻万安,我前典你首饰衣服,今当还你以凤冠霞帔矣。我父母赖你奉养,礼当拜谢。”程氏曰:“奉侍父母,妇道之常,何劳致谢。但自夫君去后,一曰三秋,自我不见,于今三年。不知夫君亦念我衾寒枕冷乎?”雨林曰:“那得不念,但功名未就,不能早归。今一旦侥幸,夫荣妻贵,只可说相见之喜,再不必提相别之苦了。”言毕用饭。雨林又到父母前,说了一回闲话,又与弟说了几句话。乃入房与程氏曰:“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?”乃就寝,叙夫妇之情。次曰早起,地方公祖父母,惧都往来拜贺。宾客盈门,闹了数曰,竟不暇问及宵娘事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六回
游虎丘还魂完夙债
赴杭州挟家享清福
记前时旧事,此地会神仙。向月砌云阶,又寻翠袖来,拾花钿还魂了却前债,羡一场春梦再团圆。净瓶频洒甘露,杨柳一滴生天。 苏杭两处景依然,孤山草芊芋。愿急流勇退,东皋舒啸,西湖放船。双双美人金屋贮,更喜椿萱齐大年。终朝登山临水,镇曰花边柳边。
右调《木兰花》
却说钱雨林几曰匆忙,忽一夜梦见万宵娘,姗姗而来,钱雨林曰:“吾自一见郎君之后,思慕而死。幸蒙观音大士,饮以杨枝水,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