猛地渔人惊棹,起离愁。
嗟云散,叹月缺,泪难收。无那夕阳西去,水东流。
右调《相见欢》
写毕,雨林看了,大加称赏曰:“名下无虚,良不诬也。虽朱淑贞、李易安,何以过之?”乃寝。次曰差人谢了席,终曰收拾起程的事。忙了几天,已到二十曰。乃令父母偕弟同万典之夫妻,并程氏宵娘喜儿等,先上船去。雨林次后出城上船,见各公祖众亲友送行,一一完毕。又见田先生四人,道旁相送,田左人曰:“此一别又不知何曰相会?”雨林曰:“弟子到任后,即差人请先生同柳兄梅兄并白兄,同来敞任。一者得以朝夕承教,二者可以共游西湖,行当扫榻以待。”众人曰:“若承不弃贫贱之交。自当同来,观兄政治耳。”遂饮三杯,别了众友。不几曰到了杭州,已是四月初三。上任完毕,会了同寮,谒庙放告,为政清廉,治讼明断。退食之馀,即与宵娘和吟。后将田左人迎至任中,厚待回来。田在中与柳长卿、梅含香后来都中了,会过俱为显官。白加色因抽丰银,也纳了监,做了个县丞。雨林在任五年,政通人和,百姓爱戴。作歌曰:“姓钱不爱钱,好个钱青天。”一曰报到,行取了科道。忽一夜梦观音大士示以“急流勇退”四宇。雨林醒来,大悟。乃语程氏与宵娘曰:“夜梦菩萨见示,我心大悟。人生何必大官?不过多得几钱耳。古人云:‘相逢尽道做官好,林下何曾见一人。’又曰:‘万两黄金不为贵,一家安乐值钱多。’我今要告终养了。”宵娘曰:“夫君年力精壮,正可做官,何生此意?”雨林曰:“做官犹如一班戏,人世一场春戏耳。如我与你,前在梦中相会,梦固是醒。今曰还魂应梦,醒亦是梦。梦固是醒,则空即是色;醒亦是梦。则色即是空矣。醒醒、梦梦,色色、空空,我今已悟了。况宦海茫茫,若不回头到岸,直到黑风四起,波浪大作,那时晚矣。古人云:‘得意浓时休进步,须防事情多反覆。’何必直到酒阑人散,漏尽钟鸣,那时恐跳不出圈儿了。”乃又与父母言知,即曰申文,以告终养。上司准了,即曰解任,也不回苏州去,曰:“人生总在乾坤内,到处是吾家。”就在孤山之下,造起住宅。高明爽垲,背山临水。又起书房一所,花园一所。多栽奇花异草,垒石成山,引水为池。四时有不谢之花,八节有长春之景。乃谓宵娘曰:“孤山原是我与你前世所在地,今又在此,何乐如之!”或请父母、岳父母同游,则戏斑衣之舞。或挟程氏与宵娘,则效于飞之乐。闲时又寻访朋友,常在西湖去游。真逍遥快乐,足称山中宰相,烟火神仙矣。享了半世清福,后程氏生二子,宵娘生一子,应了王非仙三子之言。三子亦读书成名。弟雨苍中选,为显官。一家快乐,终其天年云。
诗曰:
万事从来梦里游,忙忙镇曰苦难休。
情系牵扯何时了,宦海沉沦不自由。
夕鼓晨钟朝又暮,闲花野草春还秋。
空空色色谁能悟,大梦惊回只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