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见。军事方面,不要专靠淮军,该参用湘军的将领。陆军统帅,最好就派刘益焜。海军必要个有胆识、不怕死的人,何太真既然自告奋勇,何妨利用他的朝气;彭刚直初出来时,并非水师出身,也是个倔强书呆……”正说到这里,家人通报钱大人端敏来见。龚尚书刚说声“请”,唐卿已抢步上厅,见了龚尚书和高中堂,又和章、闻二人彼此招呼了,就坐下便开口道:“刚才接到珏斋由湘来电,听见牙山消息,愤激得了不得,情愿牺牲生命,坚请分统海军舰队,直捣东京。倘这层做不到,便自率湘军出关,独当陆路。恐怕枢廷有意阻挠,托我求中堂和老师玉成其志,否则他便自己北来。现在电奏还没发,专候复电。我知道中堂也在这里,所以特地赶来相商。”龚尚书微笑道:“珏斋可称戆冠一时。直蜚正在这里保他统率海军,不想他已急不可待了!”高中堂道:“威毅伯始终回护丁雨汀,枢廷也非常左袒,海军换人,目前万办不到。”龚尚书道:“接统海军虽然一时办不到,唐卿可以先复一电,阻他北来。电奏请他尽管发。他这一片舍易就难、忠诚勇敢的心肠,实在令人敬佩。无论如何,我们定要叫他们不虚所望。理翁以为如何?”高中堂点头称是。当时大家又把刚才商量的话,一一告诉了唐卿。唐卿也很赞成闻、章的办法,彼此再细细计议了一番,总算把应付时局的大纲决定了。唐卿也就在龚尚书那里拟好了复电,叫人送到电局拍发。谈了一回闲话,各自散了。
你道珏斋为何安安稳稳的抚台不要做,要告奋勇去打仗呢?虽出于书生投笔从戎的素志,然在发端的时候,还有一段小小的考古轶史,可以顺便说一下。珏斋本是光绪初元清流党里一个重要人物,和庄仑樵、庄寿香、祝宝廷辈,都是人间麟凤台阁鹰鹯。珏斋尤其生就一付绝顶聪明的头脑,带些好高骛远的性情,恨不得把古往今来名人的学问事业,被他一个人做尽了才称心。金石书画,固是他的生平嗜好,也是他的独擅胜场,但他哪里肯这么小就呢!讲心情,说知行,自命陆、王不及;补大籀,考古器,居然薛、阮复生!山西办赈,郑州治河,鸿儒变了名臣;吉林划界,北洋佐军,翰苑遂兼戎幕。本来法、越启衅时节,京朝士大夫企慕曾、左功业,人人欢喜纸上谈兵,成了一阵风尚,珏斋尤为高兴。朝廷也很信任文臣,所以庄仑樵派了帮办福建海疆事宜,珏斋也派了帮办北洋事宜。后来仑樵失败,受了严谴,珏斋却只出使了一次朝鲜,办结了甲申金玉均一案,又曾同威毅伯和日本伊籐博文定了出兵朝鲜彼此知会的条约,总算一帆风顺,文武全才的金字招牌,还高高挂着。做了几章《孙子十家疏》,刻了一篇《枪炮准头说》,天下仰望丰采的,谁不道是江左夷吾、东山谢傅呢!直到放了湘抚,一到任,便勤政爱民,孜孜不倦,一方面提倡风雅,幕府中罗致了不少的名下士,就是同乡中稍有一才一艺的,如编修汪子升、中书洪英石、河南知县鲁师曶,连著画家廉菉夫、骨董搧客余汉青,都追随而来,跻跻跄跄,极一时之盛。一方面联络湘军宿将,如韦广涛、季九光等,又引俞虎丞做了心腹,预备一朝边陲有事,替国家出一身汗血,仿裴岑纪功、窦宪勒铭的故事,使威扬域外,功盖曾、胡,这才志得意满哩。恰好中日交涉事起,北洋着着退让,舆论激昂。有一天,公余无事,珏斋正邀集了幕中同乡在衙斋小宴,浏览了一回书画,摩挲了几件鼎彝,忽然论到日本、朝鲜的事。珏斋道:“那年天津定约,我也是全权大臣之一。条约只有三款,第二款两国派兵交互知会这一条,如今想来,真是大错特错!若没这条,此时日本如何能借口派兵呢!我既经参与,不曾纠正,真是件疚心的事!如果日本和我们真的开衅,我只有投袂而起,效死疆场,赎我的前愆了!”汪子升道:“老帅的话,不免自责过严了。日本此时的蛮横,实是看破了我国国势的衰落、朝政的纷歧,起了轻侮之意,便想借此机会一试他新军的战术。兵的派不派,全不系乎条约的有无,就算条约有关,定约究是威毅伯的主裁,老师何独任其咎!兵凶战危,未可轻以身试!”洪英石、鲁师曶也附和着说了几句不犯着出位冒险的话。珏斋哈哈大笑道:“你们倒这样替我胆小!那么叫我一辈子埋在书画骨董里,不许苏州再出个陆伯言吗?”正说得高兴,忽见余汉青手里捧着个古锦的小方匣,得意洋洋地走进来,嘴里喊道:“我今天替老帅找到一件宝贝,不但东西真,而且兆头好,老帅要看,必要先喝了一杯贺酒。”珏斋笑道:“你别先吹,只怕是马蹄烧饼印的古钱。我可不是潘八瀛,不上你骨董鬼的当,看了再说。”汉青道:“冤屈死人了!这是个流传有绪的真汉印,是人家祖传不肯出卖的,我好容易托了许旁人,出了二百两湘平银才挖了出来。还有附着一本名人题识的册页,明天再补送来。老帅你自己瞧吧。”说时双手递上去。珏斋接了,揭开盖来,只见一个一寸见方、背上缕着个伏虎纽的汉铜印,制作极精;翻过正面,刻着“度辽将军”四个奇古的缪篆,不觉喜形于色,忙擎起一杯才斟满的酒,一饮而尽,拍着桌子道:“此印正合孤意!度者,古通渡,要渡非舰不可。我意决矣!”连喊“快拿纸笔来”,倒弄得大家相顾诧异。家人送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