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道李广许了我多少谢仪,我便甘愿前来代他作一说客?岂有此理!你坚执不允,我也无可如何。但我有一言不得不说,但凭甥女之便。天子为一国之尊,那有臣背君言之理?况且甥女之欺君大罪,已蒙圣恩宽大,一概赦免。更且天语褒嘉,御赐于归李广,天恩洋溢,应如何感激涕零?此等大事,反要泥于小节,显背纶音。天子虽未尝与尔苛求,是念尔有功,不忍遽加罪戾。若执意推三阻四不允,吾恐天颜不测。一经震怒,不但甥女加罪,且累及母、兄,就便楚太王妃也难免获一抗旨大罪。到了彼时,试问你是遵旨的好,还是不遵旨的好?若遵旨竟是不怀德而畏威,岂不令天下嗤笑?若仍不遵旨,不但身死无名,且累及你生母、养母并你胞兄等问罪,那时你心何忍?我言已尽,甥女是聪明人,你将我这番话细细三思,究竟孰非孰是?我且回去,改日再来听信。”言罢,出书房回府而去。楚云相送。
楚云回到书房,将范相之言思想一回,忽然大悟曰:“非母舅金石之言,我楚云死不足惜,必累及我母、兄于无辜。虽然如此,实令我左右作人难。还是应允否?” 想了一回,便带愧含羞走入上房,将范相所说之言,向楚太王妃诉了一遍。楚太王妃闻言,点头不已。长叹一声曰:“为娘想来,你母舅之言,真是仁至义尽。你不可任己之性,违背圣旨。若谓舍不得为娘,儿既与李广偕了伉俪,为娘虽非尔之生母,想李广不能不认我这岳母。既认我为岳母,他便是半子,我也有了依靠。至于钱氏,也应代他早择良姻,免致误他终身。若能同适李广更妙,否则当另觅相宜,以毕良缘。儿呀!务须遵娘之言,不可偏见,致于获罪。” 言罢,泪流不已。楚云见太妃如此悲痛,不由一阵心酸,流下泪来。楚太王妃便命楚云退出,楚云也就退出,回转自己房内。
钱氏王妃见楚云进来,忙站起迎接,即执楚云之手,含笑问曰:“ 适才范相到此有何事?王爷竟如何这样愁闷?”楚云见问,长叹一声,就将范相之言及太妃之话细言一遍。“竟令我心乱如麻,毫无主意。若竟飘然仙去,固难抛撇继母于卿卿;若竟相伴闺中,矢志不承圣旨,又恐天威震怒,累及母、兄。真令我左右两难,焉能不愁闷?” 钱氏王妃闻言,嫣然一笑曰:“王爷不必愁闷,妾有一计可以解释王爷之愁。”不知说出什么计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一百八回 误会其意激恼琼珠 只管相思疾倒李广
草根露下阴虫急,夜深悄映芙蓉立。
湿萤一点过空塘,幽光照见残红泣。
话表钱氏王妃闻楚云说出范相那番言语,因即劝慰,口呼:“ 王爷不必愁闷,若谓耽误妾之终身,妾倒有一计。”楚云不等他说完,即接言曰:“难得卿卿善于解难,果能愿归李广,我也放心奉母回转家乡,不但报我盟兄之德,也不误卿之终身,此事正合吾之心意。就此道谢。” 钱氏王妃一闻此言,几乎吓煞。不由怒从心起,手指楚云喝曰:“薄情郎,你且住口!你说什么话?奴道你是一片真心,同奴家白头相守,所以将那些一切烦恼不放在心头。谁知你是一片花言,将奴来骗,其实本心惦念李广,又拖奴另抱琵琶。奴也晓得九烈三贞,你将李广当为奇货,奴却不能遂你私心。实对你说,你若与奴同去修性,作一对仙家眷属,奴无怨恨;你若想去嫁李广,只怕今生不能遂你专志。” 言罢,二目通红,双泪齐下。楚云见此光景,也觉自愧。无可奈何,只得劝慰。口呼:“卿卿切勿烦恼,总是孤之不是,误会卿卿之意。但卿也须代孤设想,岂有不愿作良人,而愿作细君之理?孤今与你重订前约,白头共守,永不分离。如你不信,尚可发誓。”钱氏王妃见楚云认错,又要发誓,不由回心转意。因道:“非妾逼君,恐王爷心不坚。” 楚云不等他说完,便发誓曰:“孤若背言,当必……。” 说至此,钱氏王妃赶急代他掩口曰:“只要心坚,何须发誓。妾也知王爷前言实误会妾意了。妾所言者,亦不过与王爷共作神仙眷属耳。”楚云遂笑曰:“过蒙卿意,孤当永感不忘。” 因此二人又复言归于好。按下不题。
且言范相自别了楚云,便往李广府中告知一切。李广闻言,登时愁上眉梢,长叹不已。范相见他那种情形,暗自好笑。口呼:“ 贤侄不必着急,楚云一事,必为贤侄成就良缘。”言罢便告别。李广再三挽留不住,只得相送出门,上舆而去。
李广回至书房,闷闷不乐,短叹长吁。晚饭也未用,就在书房和衣而卧。到了二更将近,太妃不见李广回后宅,即命使女往书房去请。不一刻,婢女回禀太妃曰:“婢子往书房去请王爷,据书童声称,王爷身体不爽,连晚饭亦未用,已在书房和衣而寝。” 太妃闻禀,放心不下,即令丫环点上灯烛,亲往书房看视。至书房门外,见书童跪接。太王妃便斥责曰:“ 尔怎么不晓事?既是王爷身不爽快,为何不禀报,由着王爷在此卧眠?” 书童含屈不语,暗思:“ 王爷得了想思病,也怪我们奴才,从那里说起?” 不言书童抱怨,早已惊醒李广,李太妃走进书房,李广急坐起,口呼:“母亲,孩儿偶然身体不爽,所以不许书童进内禀报,犹恐母亲心烦。此时还是劳动母亲出来,孩儿真是有罪了。” 太王妃曰:“你且莫动身。” 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