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出去住,等他无拘无束,将来一定无所不至,岂不把军门的声名愈加弄坏!正不知他是何用意!"正在疑疑惑惑,齐巧刁迈彭亲来问候,张太太便问他所以纵容这班狐狸之故。
刁迈彭道:"依我的意思,顶好叫他们离开芜湖地面,彼此不相闻问。无奈一时做不到,只好慢慢的来。好在我前天已经叫人透过风给他们,将来自有摆布他们的法子,不消大嫂费心的。至于大嫂这里,除掉分给各位姨太太之外,大约数目,我兄弟也粗知一二。也应该趁此时叫这里帐房先生理出一个头绪,该收的收,该放的放。譬如有什幺生意,也不妨做一两桩。家当虽大,断无坐吃山空的道理。此时大哥过世之后,大嫂是女流之辈,兄弟虽然不便经手,然而知无不言,也是我们做朋友的一点道理。"张太太道:"正是。军门去世,我乃女流之辈,一些事儿不懂,将来各式事情正要仰仗,怎幺你刁大人倒说什幺'不便经手'?刁大人不管,叫我将来靠那个呢?"说道,便大哭将起来。
刁迈彭道:"非是兄弟不管,但是兄弟实在有不便之故。彼此交情无论如何好,嫌疑总应得避的。况且大嫂这里原有一向用的帐房,把事情交代他们也就够了。不瞒大嫂说,亲近有好两注生意,弄得好,将来都是对本的利钱。倘若大哥在日,兄弟早来合他说,叫他入股,如今想想总不便,所以几次三番,人家叫兄弟来说,兄弟总没有来说。虽说看准这卖买好做,不至于蚀到那里;然而数目太大了,大嫂虽不疑心,亦总觉得骇人听闻的。"
张太太道:"刁大人说那里话来!你照顾我,就是照顾你去世的大哥。只要生意靠得住,你说好,我有什幺不做的。钱是我的,谁还能管得住我。至于帐房所管不过是个呆帐,有些大生意他们是作不来主的。刁大人,你说的到底什幺生意?如果可以说得回来,要多少本钱,我这里有。"刁迈彭道:"生意呢,也算不得什幺大生意,不过弄得好才有对本利,弄得不好,也只有二三分、三四分钱。"太太道:"我亦不想多要,就有二三分、三四分,我已经快活死了。"刁迈彭见张太太于他深信不疑,便也不再推托,言明先叫帐房先生把所有的产业以及放在外头的,一律先开一篇细帐。至于所说的生意,立刻写信通知前途,叫他来合股。
自此以后,刁迈彭一连来了几天,把这里帐目都弄得清清楚楚。所有的房契、股票,合同、欠据、共总一个柜子,仍旧放在张太太床前。还有什幺金叶子、金条、洋钱、元宝,虽没有逐件细点,亦大约晓得一个数目,亦是统通放在太太屋里。已成之产业不算,总共还有个一百二十几万现的。张太太又说:"分出去住一班狐狸,每人至少有三五万银子的金珠首饰。可怜我自己一个人所有的,也不过他们一个双分罢了!他们十五人倒足足有五六十万!"刁迈彭听了吐舌头,借此又把张太太同一班姨太太的金珠价值亦了然于心了。
后来连着来说过两注买卖,张太太都答应:一注是在上海顶人家一丬丝厂,出股本三十万;一桩是合人家开一个小轮船公司,也拼了六万。两桩事张太太这边都托了刁迈彭,请他兼管。刁迈彭说自己官身不便,于是又保举了他的兄弟刁迈峭做了丝厂的总理;又保举自己的侄少爷去到轮船公司里做副挡手。张太太见两桩买卖都已成功,利钱又大,大约算起来,不上三年就有一个顶对,于是心上甚是感激刁迈彭,托他还有什幺好做的事情,留心留心。刁迈彭满口答应,又说:"各式卖买,好做的却不少。但是靠不住的,我兄弟也不来说;设或有点差错,放了出去,一时收不回来,叫我如何对得住大嫂呢。"嘴里如此说,心上却不住的转念头。
话分两头。且说那十五位姨太太有五位给了自己家里的人出去另住,倒也堰旗息鼓,不必表他。单说那十位,一班都是年轻好玩的人,又是这们一闹热所在,此时无拘无束,乐得任意逍遥,整日里出去顽耍。到得晚上,不是合伙喝酒,便是聚拢打牌。十个人分住了三所五楼五底的房子。每人都有三四个老妈、丫环。此外,底下人、看门的、厨子、打杂的,都是公用。初出来的时候,这十个人很要好,每月轮流做东道;轮到做东道那一天,十个一齐取在他家。从前张军门在日,这些姨太太,上下人等都唤做几姨几姨,以便易于分别。这番留在家里的三位是:大姨、二姨、六姨。跟着父母兄弟回家去住的五位是:五姨、十姨、十三姨、十六姨、十八姨。余下十位,统共搬出来同住。这天轮当八姨做东道,办的是番菜。此时只开了一丬番菜馆,食物并不齐全,在本地人吃着,已经是海外奇味了。当下八姨隔夜关照,点定了十分菜,说明白晚上上火时候送在家里来吃。八姨是同十二姨、十五姨、十七姨同住的,说明白这天下午四点钟先会齐了打麻雀,打过八圈庄吃饭。谁知头天戏园子里送到一张传单,说有上海新到名角某人某人路过此地,挽留客串三天,一过三天,就要到汉口去的,劝人不可错过这机会。头一个十七姨得了信就嚷起来,说:"明天一定要看戏,看过戏回来吃大菜不迟。"于是十二姨、十五姨一齐凑兴,都说要看戏。八姨还不愿意,说:"凑巧我今天做主人,你们在家里也好帮着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