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了一个被押的管家一块儿回来。这管家名唤胡贵,也是张军门的旧人。此番跟了几位姨太太出来,大家都拿他当作自己人看待。胡贵当下说道:"今日之事,是警察局里奉了本道大人面谕拿的。无论你是什幺人,违了本道的告示,一概不准用情。当时拿到之后,委员老爷就到道里请示。本道大人说道:'若论张军门的家眷,我们极应该替他留个面子的。但是谁不晓得我同张军门是把兄弟。我若容了情,以后还能禁阻别人吗。现在是我格外留情,指示他一条路:"你回去,就在今天晚上,叫他三个人每人拿出一万块洋钱充做罚款,就将他们取保出去。如今正在这里办警察,开学堂没有款项,得此也不无小补。既保全他们的面子,人家亦不至说我徇情。如果不然,明天解到县里,公事公办,打了枷号,也好叫众人做个榜样。我本有言交代在前,他们不听好言,自投罗网,须知怪我不得。'委员老爷回来,就把三位姨太太叫了上去,叫他们早打主意。三位姨太太求他让些,无奈委员老爷执定不肯,说是:'本道大人吩咐过,要少一丝一毫都不能够。'三位姨太太回说:'就是照办,一时也没有这些现的。'委员老爷道:'你们这班人好呆!没有现的,首饰、珠宝、利钱折子,都可以抵数,只要够了三万就是了。'三位姨太太还不答应。委员老爷立刻拿腔做势,把个跟去的陈妈锁了起来。陈妈说道:'我又没有犯什幺罪,为什幺要锁我?'委员老爷就动了气,说他顶嘴,马上拖他跪下,打他嘴巴。才打了十几下子,陈妈的两个门牙已经打下来了,淌了满地是血。三位姨太太看了害怕,免得吃他眼前亏,所以无法答应的。"
八姨因这胡贵本来是靠得住的,便也不生疑心,到他三人房里找了半天,好容易把他三位的当铺利钱折子找到,点了点数,就检了三个一万头折子交代胡贵,叫他拿这个去抵数。胡贵去不多时,又回来说:"单是利钱折子,委员老爷不要。或是股票,或是首饰,方可作抵。"八姨一想:"股票本来是没有的,至于首饰,他三人出门看戏,都是插戴齐全了走的,每人头上手上,足有万把银子珠宝金器,已经尽够,何必再由家里往外拿呢。"于是又吩咐了胡贵。胡贵去了一回,又回来说:"委员老爷有过话:'光是利钱折子不肯收,但是总得倍上几倍,少了不能相信。'三位姨太太说:'横竖是暂时抵押,将来可以拿钱赎回来的。至于首饰不便交代他们,倘或被他们把好的掉换了几样,向谁去讨回呢。'"八姨一听这话不错,就把所有的当铺折子一齐交付了他,胡贵收了折子自去。大家以为,这笔钱拿出,三位太太一定可以回来了。一切取保等事,胡贵色色在行,可以无须虑得。
三姨、七姨、十一姨因为要等他三个,一直也没有回去。谁知一等等到半夜三点钟,还不见一干人回来,满腹狐疑,再派人到警察局门口探听,只见局门紧闭,连个鬼的影子也没瞧见。去的人回来说了,大众更觉惊疑不定。只得自宽自慰说:"今天来不及了,大约明天一早一定总放出来的。"于是三姨、七姨、十一姨要回去。八姨害怕,要留他们两位来做伴。他三人也不便一齐全走,商议半天,方才议定:七姨一个回去看家,这里留下三姨,十一姨陪伴八姨。七姨去后,这里又派人去看了四姨、九姨、十四姨一趟,晓得被强盗抢去的东西很不少,已经开好失单,专等明天报官。大家听了,叹息一回,各自关门安寝。八姨直同三姨、十一姨闲谈了半夜,也没有合眼。
看看天色快亮,方才朦胧睡去。忽听得有人有楼下院里高声叫喊,说:"快情三姨、十一姨回去!今夜家里被贼挖了壁洞,东西偷去无数若干!七姨东西赛如都偷完了,七姨在家里急的要上吊。"三姨、十一姨一听这话,一骨碌爬起,坐地床沿上,却是吓的瑟瑟的抖,两只脚就像蹈在棉花里的一般,要想往床下走一走路亦不能了,又过了半天,方才有点气力。三姨叹口气,说道:"老天爷不长眼睛,为什幺只管同我们几个人做对头!"八姨到此,深自后悔昨夜不该留他二人作伴;此时无话可说,只得推他俩回去,开好失单,赶紧报案。"好在不多时候,或者就可破案,也论不定"。又托他俩安慰七姨。三姨、十一姨急急的走了回去,幸喜前弄后弄是没有许多路的。
八姨此时亦因昨夜的事挂在心上,也就起来不睡了,一面仍叫打杂的去到警察局打听十三姨、十五姨、十七姨的消息。又说:"胡贵昨天已把款子缴了进去,怎幺还不放出来呢?"打杂的去了一会子,急得满头是汗,跑回来说:局子里人说:"昨儿这里并没有派人拿什幺钱去。现在时候为着还早,所以还没有拿人送到城里去。"八姨听了,这一急非同小可!忙道:"昨儿胡贵不是说道台大人要罚他们的钱吗?"打杂的道:"小的到局子里,就把这话托小的亲戚上去回了二爷,二爷又回了老爷。老爷还把小的叫上去,说:'这个话虽是有的,道台要罚他们的钱,一个人也不过罚他们几钱,并没有这许多。你们不要被人家骗了去!你不来我这里,我亦要派人到你们公馆里尽问一声:如果是照罚的,我就缓点把人解城;倘若是不肯罚钱,早给我一个回信,我把人早解进城,也早卸我的干系。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