们的。大嫂,你想气人不气人!"
张太太道:"他们入外国籍,倒入的是那一个国度?可是你刁大人放钦差的那个国度不是?如果是你刁大人去的那个国度,务必拜托你大人同他们那边皇上说了,递解他们回来,不要他们这些坏人做百姓。"刁迈彭道:"他们入籍的那个国度,听说是什幺'南冰洋'、'北冰洋',也不晓得是'黑水洋'、'红水洋',兄弟一时在气头上也记不清楚。总而言之:他们现在已经做了外国人,我们总不是他的对手了。"
张太太道:"你说的可就是他们?还是另外又有什幺外国人出来告我?"刁迈彭道:"有是另外有个外国人,亦是他们串出来的。"张太太道:"就是告我,也得有件事情,到底告我那一桩呢?"刁迈彭道:"说来话长,等我慢慢的讲。其实在这件事情,我固然替大嫂出力,我待他们也不能算错。每人分给他三万吊钱的当铺利钱,就拿按年八厘算,每年每人就有两千多吊钱的利钱,无论如何,亦尽够使的了,况且他们各人又有自己的体己。还要贪心不足,串了外国人,进了外国籍,反过来告你大嫂,似乎也觉得过分。兄弟得了这个信,一直气的没有吃饭,人家来道喜,一齐挡驾,就赶过来通知大嫂。"
张太太着急问道:"到底他们告我是些什幺话?"刁迈彭至此方说道:"告你吞没家财,驱逐夫妾。"张太太道:"这也奇了!我们军门留下的家财,不是我承受谁承受?至于那班东西原是分出去的,他们另住,我何曾赶他们出门?这种说话未免太煞欺人了!况且我做大婆的,就是真果的要赶掉他们,他们也只好走。我不过背个不贤的名声器,总说不到家当上头。"刁迈彭哈哈一笑,道:"大嫂,你就是误在这上头了!现在的世界比不得从前了。从前做姨太太的,见了正太太赛如主母,自己就同买来的丫头一样。所以太太说打发就打发,人家不能说他不是。如今各色事都是外国人拿权。外国人讲平等,讲平权,是没有什幺大小的。你是军门身上下来的人,他们亦是军门身上下来的人,同是一样的人,就不分什幺高下。有一个钱,大家就得三一三十一平分,如此方无说话。倘若你一个人多拿了,他们少拿了,就可以说话的,就可以请出讼师来同你打官司的,总得大家扯匀才好。"
张太太道:"我是中国人,我不懂得什幺外国理信。刁大人,你亦是中国官,你为什幺不拿中国的例子驳他呢?"刁迈彭道:"我心上何尝不是如此想,但是我这个官没有这个权柄可以管得他们。"张太太道:"你刁大人既没有这权柄管他们,等他来的时候,你不理他就是了。他们能够拿你怎样!"刁迈彭道:"我不理,他们要到南洋①、两江制台那里去的,两江制台不理,他们还会到外务部。这两处只要一处管了帐,我们总没有便宜沾的。"张太太道:"依你说怎幺样?可是要我把家当拿出来分派给他们,还是拿我赶出去,请他们回来住?不然,怎幺样呢?"说道,就急得哭起来了。刁迈彭道:"大嫂,你且慢着,不要发急。他们如此说,我不得不过来述给你听。少不得我总要替你想法子。就是我自己没有权柄管理外国人,也总要挽出人来替你们和息的。"说罢,亦就告辞回去。
①南洋:清光绪年间,设置南洋、北洋通商大臣,南洋,指南洋大臣。
张太太还想留住他,托他想法子。刁迈彭道:"我的心上比你大嫂还要着急。就是你不托我,我亦要替你想法子的,不然,我怎样对得住大哥呢。兄弟自从接到电报放钦差,忙的连回电都没有打。目下实在没有工夫,等兄弟回去打好主意,明天再来同大嫂商量罢。"说完自去。张太太等他去后,心上自己盘算,说:"刁某人每逢来在这里,何等谦和,替我做事,何等忠心,怎的今天变了样子?难道放了钦差,立刻架子就大起来幺?如此,也不是甚幺靠得住的朋友了。"转念一想:"我这分家私一齐在他手里,如今要同外国人打交道,除了他没有第二个。况且他本来是这里的道台,如今又放了钦差,说出去的话,外国人无论如何总得顾他一点面子。我如今是汉脚的蟹,赛如瞎子一样,除了人一步不能行;无奈,只得耐定了性,靠在他一个人身上的了。"按下张太太自己打主意不题。
且说刁迈彭回到衙门,一面又要忙交卸,一面又要预备进京陛见。一霎时又是外国人来拜,一会又要出门谢步。一回又是那里有信来,有电报来。一回忙着回那里信,那里电报。真正忙得席不暇暖,人仰马翻。少不得每天总要抽出空来到张公馆坐上五分钟或是三分钟。张太太见了面,顶住问他"怎幺样"?刁迈彭无非一派恫吓之词。张太太又问:"如何对付他们?"刁迈彭只是一口咬定:"一个钱不能给他们的。"起先张太太听了,又把刁大人当做忠心朋友,自己怪自己那天几乎错怪了他。岂知一连几天,刁迈彭来了几次,都是这个说法。反至问他:"照此下去,几时可了?"刁迈彭皱着眉头,说道:"若是不给钱,要他们了,可是不容易呢!"张太太说:"刁大人,你是快走的人了,不趁在你手里把事早点了结,到了后任手里,叫我去找谁呢?"刁迈彭道:"昨儿省城里已有信来,派来署事的这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