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:"查办的事这两天虽然不见动静。随员当中,职道有个同年,天天到职道那里来的。大人有什么事情,职道可以问他。"刘中丞道:"我有什么事怕人说话?老夫子呢,是历任请下来的,又不是我的亲戚故旧;好便好,不好驱逐回籍也与我毫不相干。我怕的是事情闹的太大了,未免牵动全局;全局一坏,将来杭州的官不好做,差事也不好当了。我为的是大众,并非是我一人之事。"
过道台听了,心上甚是钦佩;又想起刚才相待的情形,竟是感深肺腑,一心一意想要竭力报效,便一口答应,说道:"钦差是职道的座师,随员拉某人是职道的同门、同年。现在查办的事乃是关系大局的事。大人是个甚么意思,职道能够出力,没有不竭力的。就是拉某人那里,职道把大人盛意通知了他,料想他亦是一定肯帮忙的。"刘中丞道:"果然承他费了心,也没有叫他白费心的道理。说句老实话:只要我开出口,难道还要我掏腰吗?查是查的浙江省的事,用是用的浙江省的钱,多两个,少两个,倒不在乎,只要大家能把面子光过就算完了。第一老兄见了贵同年,先把原折抄个底子看看,也好有个把握,就是他们查不到的事情,我也好帮着他们去查。"过道台诺诺连声。见中丞无甚说得,方始告辞。他的意思一定还要换了衣帽出去,中丞不允,叫他穿了大褂出去。又说:"就把这件大褂送与老兄穿罢。"过道台又请安谢赐。中丞道:"将来借重的地方多着哩,一件大褂值得什么!"言罢,吩咐跟班的替过大人拿衣帽送了出去。
过道台下院之后,也不及回公馆,一直奔到钦差行辕,会着老同年拉达。拉达把"刚才奉访不见"的话说了,过道台忙说:"失迎。"二人言来语去,过道台便将刘中丞的话一一转达。拉达听了,笑了一笑道:"他身任封疆,凡百事情都要惟他是问,怎么好说与他毫不相干呢?"过道台道:"并不是说各色事情都与他毫不相干,指的单是这位被参的老夫子,是前任一直请下来的。"拉达道:"既然不好,就不该联下去,为甚么不早些把他辞掉?现在动了参案,纵然没有通同作弊,过失察处分也难免的。"过道台道:"我们这位中丞是忠厚人,你又何必如此顶真?常言说的好,'得罢手时且罢手'。总之,你替他出了力,他总不辜负你就是了。"拉达道:"老同年,这也不能怪你,你同他是感恩知己,自然要盼他无事才好。但是煌煌天使,奉旨而来,难道就此偃旗息鼓,一问不问吗?"
过道台起先听见拉达直揭他的心病,不免脸上红了一阵,半天回答不出,等到听见后来几句话,才说道:"事关钦案,也没有偃旗息鼓,一问不问的道理。将来终究有个交代,或者把要紧的人坏掉几个,还所搪塞不了吗?"拉达道:"闹来闹去,终是位分越小的越晦气,这点机关难道我还不懂。总之,这件事不是看你同年面上,我兄弟一定不答应,定要回过钦差,给他一个水落石出。现在一来是你老同年一力担当,难道我们这点交情还没有。二来你老同年才得了这个美差,生怕再换一个上司,差使不牢,可是这个缘故?"过道台又把脸一红道:"我有你老同年照应,要署缺也容易,当个把差使算不得甚么。"拉达道:"我是说顽话,你别生气。"过道台道:"你真正把我当作傻子了。彼此说说笑笑,那有当作真的道理。"拉达道:"真是真,假是假,这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能作得主的。果然他们有甚么意思,等我回过上头,再通知你罢。"
过道台道:"这个自然。但是原参的底子你不妨先给我知道。"拉达道:"这个底子我虽然不妨拿给你看,我同你还分甚彼此,不过我们这几个同事有两个很疙瘩的,我给你看了,他们不晓得我二人的交情,还当我得了你几多银子似的。想起来真正可恨!"过道台道:"只要肯拿出来,这点小意思,中丞吩咐过,原应得尽心的。"拉达见说的话渐渐合拍,便让过道台到自己住的房间里坐,又让过道台在床沿上坐了,把嘴凑在过道台耳朵上,同他低低说道:"这事我好瞒别人,瞒不得你老同年。老师早有过话的了,一齐在内,总得这个数。"一面说,一面伸了两个指头。
过道台道:"二万?"拉达道:"差的天上地下哩!"过道台道:"二十万?"拉达道:"止有一折。"过道台道:"怎么只有一折!"拉达道:"老师说过,总要二百万,二十万岂不是才有一折。"过道台听了,半天无话。拉达晓得他意思嫌多,便说:"事情又不是我的事情,你也不过做个当中人。这一个要得出,只要那一个答应得下,要你替古人担忧做什么呢?"过道台道:"你既开了盘子,我总替你达到。但是底子你可先给我瞧瞧。"拉达道:"这是我们同事里的好处,我一人实实做不得主;但是你老同年既然如此说了,我再不给你瞧,朋友面上也难为情。如今我硬作主,你能答应五万银子,我就抄给你瞧。同事里头有什么说的,等我替你去抗。"过道台听了还以为多,后来讲来讲去,让到二万银子,再少一个,断断办不到。过道台只得一力担承。拉达又叫他写个欠银字据,嘴里说道:"并不是不放心你。人家晓得咱俩是同年,你不写这个,别人还要疑心我得了你若干,你写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