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
因今日仍有一个人,颇像伍子胥的。那人的出身立业虽不及伍子胥的英雄,但讲到“兔死狗烹,鸟尽弓藏”八个字,亦有些相类。你道那人是谁?却是人人知得的,就是我们中国里头,河南省内项城县一个故家子,姓袁名世凯,别号慰亭。他父亲唤做袁甲三,本是清国一个中兴功臣。因咸丰初年,西北一带有张洛行、苗沛霖起义,聚众数十万,攻城拔地,甚为声势,当时的人,号他做捻党。袁甲三却辅佐清朝,去攻剿他,做到钦差大臣的地位,驻扎宿州地方,左攻右战,立下多少功劳。故此清廷要把名器荣耀于他。及到他殁时,连他的子孙也有恩典荫赠。那袁甲三本有子数人,世凯就是他的第四个儿子。
至于世敦、世濂、世辅、世彤,统通是袁世凯的兄弟行辈了。
且说袁世凯自咸丰九年出世后不久,袁甲三也亡过。清廷下了一道谕旨,荫恤他的子孙。故袁世凯亦于及岁时,到京引见。清廷念他是个功臣之裔,又因袁世凯早已捐了道员,就交军机处存记,好像遇缺即放一般。
那袁世凯为人是机警不过的,自念:“先人在清国做了大官,有许多功劳,料然有许多同僚,都是自己世交的,正要寻一条门径,拜谒一两个有位有势的大员,凭他扶助,才易出身,这时才不负自己志气。”猛然想起:“正任直督北洋大臣爵相李鸿章,也是与自己先父同事的,那李鸿章是最有权势的人。
若见他,得他赏识,不怕一官一差谋不到手里。”想罢,便直出天津。因直督一缺,一年中有半年驻于保定,就有半年驻在天津。恰那时直督正在天津驻扎。故袁世凯一程到了天津地方。
先寻了住处。忽听得李鸿章正巡阅东明河工,尚未回衙。暗忖:“直如此凑巧!惟这条门路,是断不宜放过的,不如权住天津,等候也好。”
到了一日,觉天时甚好,就带了跟人,出外游玩,不觉到了紫竹林地方。那紫竹林是天津有名的名胜,到时但见得:香舆宝马,绿女红男,人拥如云,车行似水。不少坠鞭公子,正花明柳媚之天;许多走马王孙,趁日丽风和之地。楼台一寸,锦槛千重。每当美景良辰,抵得赏心乐事。
当下袁世凯且行且看,自忖:“人传紫竹林热闹,真是名不虚传。”游了一会,穿了几条曲径,前面现出亭子一座。袁世凯正欲进亭子里小住,略歇些时,忽见亭子先有一个人坐着。
举头细看,见那人生得气宇轩昂,精神活泼,有四十来岁的年纪,颔下两撇胡子,正用手左右捻捏。旁边立着两个跟人,一个正拿着京潮烟袋,在旁递烟。袁世凯省起,方才来时,见门外一顶大轿子,料然是此人的。看他形容,一定是本处官场,不然就是一个大绅了。便步进亭子里,向那人一揖,通问姓名。
原来那人不是别人,就是前翰林学士张佩纶,当中法开战之时,曾拜钦差大臣,办理福建军务的。自从败了仗回来,革职之后,在天津电报局当总办之职。当下张佩纶又向袁世凯问过姓名,世凯答过了。猛想起:“此人是北洋李爵相的子婿,是李相最得用之人。自己要谋见李相,就先与他拉拢,亦是妙事。”因此道出家世履历。
张佩纶见他是世家,也不觉起了敬意。在亭子里谈了一会,那张佩纶固是满口才犹,袁世凯亦是个口角春风的,因此十分投机。佩纶即预约请世凯明天到他处叙谈。姓袁的自无不应允。
不多时,张佩纶说道:“兄弟不过经过这里,顺便进来一游。
现在有点事要回去了。”便起身告别而去。那袁世凯亦是无心游玩的,今见无意中先识了张某,心中已喜不自胜,即带同跟人回寓去了。
到了次日,即依约前往拜会张佩纶。佩纶也接进里面坐下。
正在寒暄之间,忽门上传一个名刺。袁世凯知是有客到来拜会,理要回避。惟张佩纶见世凯到了未久,骤然送客觉不好意思,即说道:“不必拘礼了,来的是个不速之客,只到来谈天,并没有什么公事。”袁世凯听着,就乘机称谢。只见佩纶传出一个“请”字,跟人应声去了。随见来客进来,大家让座后,张佩纶道:“座中统通是知己,可不必客气。”
袁世凯与来客一齐说了两声“是,是 ”,来客即与世凯通过姓名。原来来客就是天津海关龚道,也是李爵相之甥子,没事时,就天天到姓张那里谈天说地。袁世凯见他又是李相姻亲之人,一发要与他结交。佩纶即接口向龚道说道:“那位袁老哥,就是前钦差大臣漕督袁公甲三的四公子,正从北京引见回来的。现在正把父执礼候见李中堂呢。”龚道听了,道一声“久抑 ”,又重新叙礼。
张佩纶道:“今天两位来到很巧,昨江南刘岘帅荐了一个厨子到来,说是精于调味的。兄弟今天正着他弄点菜试试。两位若不嫌弃,待晚饭后回去不迟。”袁世凯正说了一声:“不敢打搅。”龚道笑道:“奇怪奇怪,刘岘帅难道是不知味的,有了一个好厨子,却不自用,要荐来老哥处不成?”张佩纶亦笑道:“兄弟还没有说完呢。因兄弟在南京曾九帅幕府时,刘帅正归隐林下,常有书信讥九帅与兄弟依恋官阶。九帅常复他,说南京是他旧治之地,长江一带,海产丰美,可供朵颐,不似湘间绝无异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