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台献歌妓
话说媛媛积恨成疾,日益樵悴,且自抱病后,除随行的娘儿伏侍外,更无人慰问。因媛媛进来,以声色为诸姬所忌,至是抱病,方冀其速死,因不特不来慰问,且时闻房外有讪笑之声。有消他旧客未忘,相思成疾的;有笑他红颜薄命,应受夭折的。媛媛病中约略听得,愤火中烧。那袁大人所以欲得美姬,只为清歌耍乐计,与少年多情蕴藉的,却又不同,故冷夜清思,益增愁恼。呻吟间,谓娘儿道:“妾向不以富贵关心,却被你们牵误至此。试问你得他好意,甘心掇弄,至今安在?”说罢不觉叹息。
娘儿亦无语可答。惟见媛媛口中咯血,沾濡床褥,那娘儿替为拂拭,不胜感咽。欲乘间告知袁大人,惟督署事烦,一日之间,半在客厅,要接见属员,半在签押房,画理卷宗,几无暇暑。公暇只在上房,又以太太、姨太太俱在,不易说话,娘儿也不敢前往报告。更有时因要政人京会议,恒三五日不回。
恰次日,那娘儿至门外,使仆人取姜汤,适袁大人自内出,那娘儿迎前,告以媛媛病将死。袁大人道:“我还不知。今适要人京会商大政,此时便要启程,不能再缓。汝先告美人,善自调理,我不久便回。”说着出衙去了。
那娘儿回告媛媛,那媛媛道:“嫁得一堂堂方面大员,所得亦不过日餐夜宿。若嫁了个平常土商,未必便饿死去。妾何辜以至于此!还怕珠沉玉碎,终无人知觉,亦将何用。”说罢,又复长吁短叹,咯出血来。娘儿慰藉了一番,终不能释。是夜,竟以咯血不止,面白唇张,奄奄一息。捱至五更时分,一命呜呼,敢是死了。
那娘儿到(此)时,追念数年追随,不觉感动,大为拗哭。
不得已,亦报知太太。适袁入京未返,太太念人只一死,亦欲从厚营葬。惟诸姨太太无不恨他,交相谗阻,只草草经理葬具,即逐娘儿出署。那娘儿愤极,欲寻杨忠告诉,奈杨忠已随赴山东。无可如何,只得略典衣物,自治行装,回上海而去。
时袁世凯虽然在京,惟任上各政及署中各事,仍不时着人随时报告。那日听得媛媛已经死去,心上不胜悲梗。欲援笔自作悼亡诗,忽门子报称庆王邀往相见,有事商议。袁世凯便不敢延误,即穿衣冠望庆邪而来。适庆王子先在座,见袁世凯有些戚容,便问有何事故。袁世凯答道:“弟对兄本无不可言,自蒙王爷拔摆,升任北洋,披理公牍,日无暇曼,公余之暇,只有金姬声色,略解烦恼。今不幸物化,故不免戚戚,休要见笑。”庆王于道:“金姬从那里得来?想必是天人。若是不然,足下断不至如此眷恋。”袁世凯道:“是个南妓,以数千金得之,最解人意。不特色可羞花,抑且声能戛玉,是以不胜忆念。
弟并更一言,恐不止弟后房未有其比,实北妓中所未有也。”
庆王于道:“近来南妓身价渐高,若像足下所言,是名称其实。
惜弟生长北方,所见南妓无几,未得一广眼界。”袁世凯道:“苏杭地方,女色为国中著名,足下欲得,固亦不难。”
正说着,庆王已出,忙起行礼。庆王道:“彼此知己,何必频频讲礼。”庆王子插口道:“袁兄今遇一不幸事,后房丧一绝色佳人,故心上不大舒服。”庆王笑向袁世凯道:“然则足下亦是情种?”袁世凯道:“自古英雄无不多情。”说着大家一笑。袁世凯又道:“不知王爷相召,有何赐教?”庆王道:“明天在政务处会议新政。因日前足下在任上,奏陈组织立宪应办事件,力主先建内阁,明天会议,就为此事。想军机诸王大臣皆到,足下须依期早到。”袁世凯道:“王爷料此事可能办到否?”庆王道,“这却不能预料,想其中必有反对的。因今巳办事之难,固在意中也。”袁世凯道:“若不重新组织内阁,何得谓之立宪?门下必以死力相争。”庆王答声“是 ”,袁世凯便辞退。
时袁世凯权势方盛,京中已不知几人觑他的行动。自从到京后,一切举动倒被人侦探。就中最留意的就是铁良。那日听得袁世凯过庆王府相谈,不知议论何事,便即穿衣来见袁世凯。
那袁世凯早知铁良不是自己的同气,但终想交欢他,以求和洽,便接进里面。铁良明知袁世凯主张建设内阁,便故意说道:“方今国势日弱,若不能改革政体,实不可为国。但盈廷聚讼,左一人发一议,即有右一人出来反对。凡事难办,实在可叹。”
袁世凯听得,深以此言为是,并不疑铁良有诈,因此答道:“足下此言,正与今日庆王爷说的相同,可谓洞中今日时局的肺腑。”铁良听得此话,就知庆王是赞成组织内阁的。
铁良仍故意诈作欷。少顷退去,心中暗忖道:“若真个组织内阁,必将以庆王为总理大臣,以袁世凯为副总理大臣,是政权更在袁世凯手上,实不可不防。”便急往见醇王载沣。
因知醇王是当时皇帝的胞弟,除了他更没别人可与庆王相抗,正要借醇王之力,来阻止内阁。故相见时慌忙说道:“王爷知国家变故否呢?”醇王听得大惊道:“有什么变故?某实不知。”铁良道:“庆王总不懂事,任袁某人播弄,借立宪之名,要建设内阁,自然先要解散军机。王爷试想,军机里头历来都是我们宗室人总执大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