姐慢慢的移步进去。
素琼走到园门口,见阶缝里一堆萱草,新发嫩芽,绿得可爱,乃问了凡道:“这是什么草?”了凡道:“是忘忧草。”又抬头起来,见墙角一树花开得有趣,又问道:“这是什么花?”了凡道:“是消恨花。”素琼道:“那两种花草的名头正宜出家人种的。”了凡道:“正是。小尼倘遇忧恨之际,看看此两种花草,便可忘忧消恨了。”素琼道:“只怕师父说谎。点点花草,怎消得出家人万千忧恨来?”了凡道:“小姐好嘲!”素琼道:“言出无心,莫要认真。”了凡道:“小尼怎敢?”说罢,一径到里面去。
正好老夫人才起身梳洗过,坐在那边,见了素琼、了凡走到面前,问道:“你们在那里游玩多时?”了凡道:“偶同小姐在园里看看花儿。”老夫人道:“园里我也倒不曾去。”了凡道:“吃了早饭,待小尼同奶奶进去,看看那些花木,不比往年了呢。”夫人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正话间,里面掇出朝饭来吃过,老夫人同了两尼到园里赏玩去了。不题。
却说那素琼小姐,经早上盘问了尼姑一番,知道两首诗就是昨日这风流情种做的,心上顿起相思念头;更被那了凡引入园中,见了这些红芳烂漫,物类感人;又听了了凡这一番挑动春心的话儿,遂进房去,取出笺来,细加玩味,觉得心火升起来,口渴难过,叫春桃拿一壶茶来吃了几杯。
见春桃出去了,又对着这两首诗轻轻的道:“卫旭霞,不知你何由得窃进此室,遗这珠玉于笺上,以至费我寻思;更自不明不白的去了。暖!今日若得你在这里,就此海棠花下订了姻盟,解我心中想慕之切,也不枉生世一番。如今人去空留惹眼诗,教我怎生样丢这念头?真个是害相思不浅的冤孽也!苍天苍天,我邬氏素琼若不得卫旭霞为夫,誓不别缔姻盟!拼一死永辞人世,到阴司去也罢!”当时愁情如缕,幽恨如山,只得把园中即景咏一首诗,解解闷怀。遂研浓了墨,蘸饱了笔,取出纸来铺于桌上,援笔构思,咏就七言一律。诗曰:
羡杀池鱼戏水涯,悉将幽怨度韶华。
阶前空睹忘忧草,树上徒观消恨花。
京兆未盟眉懒画,寿阳应睡髻偏斜。
依依柳线侵窗绿,系我愁肠闷转加。
写毕,念过一遍,藏于匣中,长吁短叹了一回,觉得神思困倦起来。
恰好春桃走到面前,对他说道:“你自去看看奶奶,待我略睡片时。”春桃答应而去。素琼掩转了门,走到卧榻前,揭起流苏,掀开锦帐,朦朦胧胧的睡入温柔乡去了。
看官们,你道好不古怪!那素琼小姐因私想欲与卫旭霞为夫妻,怨天尤人了一番,岂知惊动了普门大士,命伽蓝土地来托梦于素琼。那伽蓝走近床去道:“素琼、素琼,我乃本庵伽蓝神圣是也。领大士法者,特到小姐跟前嘱付,当细细听我道来。昨日相会的洞庭才子卫彩,原来与你曾订三生石上姻缘有分,故掌婚司遣他到来,题诗挑动,应与汝私盟订姻。岂知中途遇着了一个色中饿鬼的尼姑,冒去云情雨意,少不得还要奏闻玉帝。今大士见汝在此怨天尤人,特差我去摄那卫彩的神来,同汝会晤一遭,以安杂想。”
说罢,只见卫旭霞飘飘拽拽的立在素琼面前,道:“昨日略睹芳容,便觉神魂飞越,但别后不知更何以为情耳!”素琼道:“我亦如此。得会英才,亦欲略悉片言,叵耐家慈在侧,不便启齿,使我柔肠似绞。今复获把臂,以舒积衷,实出望外。”旭霞道:“小姐不须愁烦得的,我与你必有一段天缘前定,故得萍水相逢,或者异日更有相会之期亦未可知。今所喜者,难得小姐独自在此,两人的心曲当趁早罄尽。倘有人来,小生就要去了。”
素琼道:“闻郎君年甫弱冠,尚未缔姻亲者。”旭霞道:“正是。”素琼道:“我想起来,今日与你相亲相近,大家有心向慕,不是有夫妻之缘的,谅难如此。欲与郎君就此海棠花下,以缔百年之好,未审尊意若何?”旭霞道:“小生亦有此意,实不敢启齿。今既蒙小姐有怜香之意,小生难道反无惜玉之情?”说罢,两人走下阶去,在花前深深对拜,各自立誓过,走进室来。素琼道:“目下虽订姻盟,更不知何日欢会!”旭霞道:“小姐若肯预赐交颈,小生亦何乐而不为?”两人遂于绣榻上去欢合起来。
素琼梦中正处得意之际,恰好春桃推开了门,走近榻来,看见小姐梦中喜笑,口里咿咿咽咽,似有魇的意思。春桃忙叫一声,掀开被儿去推醒他。只见素琼口中连连叫道“旭霞”。春桃见得如此光景,不解其故,乃道:“小姐,碧霞这丫头在家里,叫他做什么?我是春桃,不要认差了。”素琼心神恍惚的把眼拭开,下床来着了凤鞋,见是春桃立在面前,乃道:“暖!好一场大梦也。”遂走到桌边,推开了窗儿一看,但见碧天如洗,落红满径,暗里感叹道:“好梦难成!正处欢情浃洽之际,却被春桃这厌品唤醒了。”正是:
无端耳畔声声唤,一枕鸳鸯梦不完。
想罢,乃转身问春桃道:“你方才推醒我的时节,怎生模样?”春桃道:“说起来连小姐自己也要好笑的。不知与家里碧霞这丫头在梦里有恁好处,觉转来连连叫他。”素琼道:“这桩事情,你不要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