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里呆呆的。望见了柳丝,十分欢喜,笑面相迎道:“小娘子可谓信人!”柳丝道:“相公有何话说?快快说罢。夜深了。”闻生道:“小生有句不知进退之言,求小娘子恕罪。你家老爷原要把小姐许我,现有富相公为媒,只因贾有道这厮作奸,你家老爷错怪了我。如今既已说明,求小娘子向小姐前一言。依旧成此婚姻。小生死生不敢忘小娘子大德。”说罢,就在船里深深唱了一个大喏。柳丝笑道:“小姐面前,我可以代郎君说得,只是此事要老爷做主,相公去与老爷说明。小姐的事,都在我便了。”闻生道:“小娘子见教极是!只是我如何见得老爷?如今你老爷在何处?”柳丝道:“我家老爷极是怜才,你只消央富相公说明,再无不肯。”刚说到此处,只见船上有人说话,柳丝道:“有人醒了,我要进去。你用心去图,小姐断不负你。”说罢,身子一闪,就推上窗子,竟去了。
闻生也关了窗,心中想道:“他叫我放心去图,决不负我,他一个丫头,如何敢许!明明是小姐教他的。我想功名容易,美人难得,不如回去央富子周做媒,成了此事,再作计较。但他说方公又不在船上,我且到扬州寻见母舅,他定晓得方公下落,再作计较罢了。”筹画了一夜,将到天明,船家一齐道:“天亮了,我们开船去。”遂各自开船而去。
闻生行了一日,到了扬州码头上,遍访济南知府胡老爷的船,并无踪影。又到骡子行问店主人:“曾有南京胡老爷来御牲口往山东去么?”店主人齐道:“没有。”闻生进退两难,心下想道:“扬州必由之路,想是还不曾到。”只得寻个饭店歇了。
店主人见闻生进来,就把他上下看了又看,替他搬了行李,送在一间干净客房安歇。到了晚间,就问道:“相公可要请一位大姐么?我们这里许一娘、王素素、孟若兰都是极有名的,相公可要请一个来?”闻生摇头道:“不要。”店主人道:“既然相公不要,我们这里埂子上是极好玩的,相公用了晚饭,去步月如何?”闻生想道:“我闻扬州女色驰名天下,今既到此,就去看看也好,况且月色甚佳。”就叫燕喜跟了,步到埂子上来。
只见家家门首挂着几盏红灯,灯下站着些女子,也有一个的、也有两个的,都是乔模乔样。但见:
笑语盈阶,香风指面。朦胧月下远看,个个西施亲切;灯前近视,人人嫫母。面涂铅粉,好似庙里泥人;嘴点胭脂,酷似屠家猪舌。手摇团扇,人前扭捏假风流;鬓插兰花,门前低眉留顾盼。莫言国色天香,都是油头粉面。
闻生见了道:“闻名不如见面。向闻扬州妓女,今不道如此!看了污目,快回去罢。但可笑天下的往往着魔。”只见那些妓女,见一个少年相公,又穿得衣裳齐楚,就如苍蝇见血的一般。也有扯他的,也有扭他的,也有道“相公吃茶去”的,也有道“请舍下坐坐”的……,丑态万状。闻生见了,又好气,又好笑,急急回店中来。心中有事,一夜无眠。
次日绝早起来,又到码头上问了一番,并无影响。闷闷不乐,心下想道:“我当初只谓功名之事,如今又添了这段姻缘,小姐虽然说明,老方如何晓得其中就里!须得一个人先与他说知,我就好见他。”想一想道:“他原叫老富替我做媒,我不如仍央富子周,但不知老方在何处。我且回去,私下见了富子周,求他替我作伐,功名事且再作处。”主意已定,就要收拾回苏州来。正要拿银子算还饭钱,开得拜匣,吃了一惊,带来〔的〕盘费连包都不见了。就叫燕喜问道:“我拜匣内银子如何不见?”燕喜道:“钥匙在相公身边,我哪里知道。”闻生道:“前日晚间明明在的。这是店主人骗我们看月,盗去无疑。”
原来这店家看见闻生是个后生,又止跟得一个小使,晓得不是老江湖。趁他看月,撬开拜匣把银子偷了。闻生就叫店主人道:“我拜匣内二十两银子,如何一夜就不见了?分明我昨夜看月,你偷了我的,快拿出来还我!”店主人道:“又来奇了。你拜匣内东西,如何问我!又不曾交付与我。我这里来千去万,管不得许多。如何赖人做贼?”闻生道:“不是我赖你,若是贼偷,如何门又好的?锁又好的?不是你是谁!”店主人大嚷大闹,街上人都哄拢来一齐道:“相公你错了。他一个开店的人,岂偷你银子?捉贼见脏,不要冤屈了人。”闻生无言可答,又气又恼。店主人道:“既然赖我做贼,快请还我房钱,请到别处去吧!”就把闻生行李乱搬出来。
闻生正在进退无门之际,只见燕喜道:“王相公走过去了!”闻生道:“哪一个(下缺约200字)。
第五回 因途穷幸逢良友 羁旅店喜遇佳音
诗曰:
飘泊淮扬道,天涯若比邻。
分金征友谊,流水解琴声。
歧路今多泣,青银旧有名。
人生感义气,宁复恋华荣。
话说闻生失了盘费,回去不得,与店主人争闹。正在进退无门之际,只见燕喜道:“王楚兰相公走过来了!”闻生走出店来一看,果然是王楚兰,便叫道:“楚兰兄何往!”王楚兰回头一看,见是闻生,连忙回来作揖。就在店中坐下,王楚兰问道:“吾兄何故在此!小弟闻兄失意之后,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