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来又没有许多资本。不如催他早离省城,哪怕一个库书不到我的手里?就是日后张督已去,他复回来,我这时所得的,料已不少。想罢,便故作说道:“此时若待发付,恐是不及了。实在说,愚甥今天到总督衙里打听事情,听得明天便要发差拿人的了,似此如何是好?”傅成听到这里,心里更自惊慌,随答道:“既是如此,也没得可说,某明早便要出城,搭轮船往香港去。此后库书的事务,就烦贤甥关照关照罢了。”说罢,周庸佑都一一领诺,仍复假意安慰了一会。是夜就不回关里去,糊混在这宅子里,陪傅成睡了一夜。一宿无话。
越早起来,还未梳洗,便催傅成起程,立令家人准备了一顶轿子,预把帘子垂下,随拥傅成到轿里。自己随后唤一顶轿子,跟着傅成,直送出城外而去。那汽船的办房,是傅成向来认得的,就托他找一间房子,匿在那里。再和周庸佑谈了一会子,把一切事务再复叮咛一番,然后洒泪而别。慢表周庸佑回城里去。
且说傅成到了船上,忽听得钟呜八句,汽筒响动,不多时船已离岸,鼓浪扬轮,直望香港进发。将近夕阳西下,已是到了。这时香港已属英人管辖,两国所定的条约,凡捉人拿犯,却不似今日的容易。所以傅成到了这个所在,倒觉安心,便寻着亲朋好住些时,只念着一个库书,年中有许多进项,虽然是逃走出来,还不知何日才回得广东城里去,心上委放不下。况且自己随行的银子却是不多,便立意将这个库书,要寻人承受。
偏是事有凑巧,那一日正在酒楼上独自酌酒,忽迎面来了一个汉子,生得气象堂堂,衣裳楚楚,大声唤道:“傅二哥,几时来的?”傅成举头一望,见不是别人,正是商人李德观。急急的上前相见,寒暄几句。李德观便问傅成到香港什么缘故。傅成见是多年朋友,便把上项事情,一五一十的对李德观说来。德观道:“老兄既不幸有了这宗事故,这个张总督见钱不眨眼的,若放下这个库书,倚靠别人,恐不易得力。老兄试且想来。”傅成道:“现小弟交托外甥周庸佑在内里打点。只行程忙速,设法已是不及了。据老兄看来,怎么样才好?”李德观道:“足下虽然逃出,名字还在库书里,首尾算不得清楚。古人说:『一不做,二不休。』不如把个库书让过别人,得口银子,另图别业,较为上策。未审尊意若何?”傅成道:“是便是了,只眼前没承受之人,也是枉言。”德观道:“足下既有此意,但不知要多少银子?小弟这里,准可将就。”傅成道:“彼此不须多说,若是老兄要的,就请赏回十二万两便是。”德观道:“这没打紧。但小弟是外行的,必须贵外甥蝉联那里,靠他熟手,小弟方敢领受。”傅成道:“这样容易,小弟的外甥,更望足下栽培。待弟修书转致便是。”德观听了,不胜之喜。两人又说了些闲话,然后握手而别。
不想傅成回到寓里,一连修了两封书,总不见周庸佑有半句口覆,倒见得奇异。暗忖甥舅情分,哪有不妥?且又再留他在那里当事,更自没有不从。难道两封书总失落了不成?一连又候了两天,都是杳无消息。李德观又来催了几次,觉得没言可答,没奈何,只得暗地再跑回省城里,冒死见周庸佑一面,看他怎么缘故。
谁想周庸佑见了傅成,心里反吃一惊,暗忖他如何有这般胆子,敢再进城里来?便起迎让傅成坐下,反问他回省作甚。傅成愕然道:“某自从到了香港,整整修了几封书,贤甥这里却没一个字回复,因此回来问问。”周庸佑道:“这又奇了,愚甥这里却连书信的影儿也不见一个,不知书里还说甚事?可不是泄漏了不成?”
傅成见他如此说,便把上项事情说了一遍。周庸佑道:“这样愚甥便当告退。”傅成听罢大惊道:“贤甥因何说这话?想贤甥到这里来,年中所得不少,却不辱没了你。今某在患难之际,正靠着这一副本钱逃走,若没有经手人留在这里,他人是断不承办的了。”周庸佑道:“实在说,愚甥若不看舅父面上,早往别处去,恐年中进项,较这里还多呢。”傅成听到这语,像一盘冷水从头顶浇下来,便负气说道:“某亦知贤甥有许大本领,只可惜屈在这里来。今儿但求赏脸,看甥舅的面上就是了。”周庸佑道:“既是这样,横竖把个库书让人,不如让过外甥也好。”傅成道:“也好,贤甥既有这个念头,倒是易事,只总求照数交回十二万两银子才好。”周庸佑道:“愚甥这里哪能筹得许多,只不过六万金上下可以办得来。依舅父说,放着甥舅的情分,顺些儿罢。”
傅成听罢,见他如此,料然说多也不得,只得说了一回好话,才添至七万金。说妥,傅成便问他兑付银子,周庸佑道:“时限太速,筹措却是不易,现在仅有银子四万两上下,舅父若要用时,只管拿去,就从今日换名立券。余外三万两,准两天内汇到香港去便是。愚甥不是有意留难的,只银两比不得石子,好容易筹得,统求原谅原谅,愚甥就感激的了。”当下傅成低头一想,见他这样手段,后来的三万两,还恐靠他不住。只是目前正自紧急,若待不允,又不知从哪里筹得款项回去,实在没法可施,勉强又说些好话。奈周庸佑说称目前难以措办。没奈何傅成只得应允,并嘱道:“彼此甥舅,哪有方便不得。只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