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候买洋膏子的回来。没奈何周庸佑急令马氏把自己用的权给三五两过他,余外买回的,待明天才送进去。一面着人动乐,当即送淑姬出堂,先拜了祖宗,随拜别父母,登了花轿,望蔡家而去。这里不表。
周家是晚就在府上款燕来宾,次日,就着儿子们到蔡家探房。及到三朝四门之后,其中都是寻常细故,也不须细述。
且说周庸佑正与马氏回往西关新宅子之后,长女已经过门,各房姨太太,也分回各处住宅去了。周庸佑倒是或来或往,在城中除到谈瀛社聚谈之外,或时关书里坐坐。偏是那时海关情景,比往前不同,自鸦片拨归洋关,已少了一宗进款﹔加之海关向例,除凑办皇宫花粉一笔数外,就是办金叶进京。年中办金的不下数万两,海关书吏自然凭这一点抬些金价,好饱私囊。怎奈当时十来年间,金价年年起价,实昂贵得不像往时。海关定例,只照十八换金价,凑办进京。及后价涨,曾经总督李斡翔入奏,请海关照金价的时价,解进京去。偏又朝廷不允,还亏当时一位丞相,唤做陵禄,与前监督有点交情,就增加些折为二十四换。只是当时金价已涨至三十八九换的了,因此上当时任监督,就受了个大大的亏折。那前任的联元,虽然耗折,还幸在闱姓项下,发了一注大大的意外钱财,故此能回京复命。及到第二任监督的,唤做德声,白白地任了两年监督,亏折未填的,尚有四五十万之多。现届满任之时,怎地筹策?便向周庸佑商量一个设法,其中商量之意,自不免向周庸佑挪借。
当下周庸佑听了德监督之言,暗忖自己若借了四五十万过他,实在难望他偿还。他便不偿还,我究从哪里讨取?况自己虽然有几百万的家当,怎奈连年所用,如干了一任参赞,又报效得个京卿,马氏又因办矿务,去了不下十万,今又买大宅子与办长女的妆奁。几件事算来,实在去了不少。况且近来占了那间银行的股份,又不大好景,这样如何借得过他?虽然自己也靠关里发财,今已让过少西老弟做了,年中仅得回十万银子,比从前进项不同。想了便对德声道:“老哥这话,本该如命。只小弟这里连年用的多,很不方便,请向别处设法罢。”德声见周庸佑硬推,心上好过不去,只除了他更没第二条路﹔况且几十万两银子,有几人能举得起?便是举得起的,他哪里肯来借过我?想了便再向周庸佑唤几声兄弟,求他设法。怎奈周庸佑只是不从。
这时因新任监督已经到省,德声此时实不能交代,只得暂时迁出公馆住下。欲待向库书吏及册房商量个掩饰之法,怎又人情冷暖,他已经退任,哪个肯干这宗的事来?因此也抑郁成病。那新任的文监督,又不时使人来催清楚旧任的帐目。德声此时真无可如何,便对他的跟人说道:“想本官到任后,周庸佑凭着自己所得之资财,却也不少。今事急求他,竟没一点情面,实在料不着的了!”那跟人道:“大人好没识好歹!你看从前晋监督怎样待他,还有个不好的报答他﹔况大人待他的万不及晋监督,欲向他挪借几十万,岂不是枉言么?”德声道:“他曾出过几十万金钱,与前任姓联的干个差使,看来是个豪侠的人,如何待俺的却又这样?”那跟人道:“他求得心腹的来,好同干弄,自然如此,这却比不得的了。”德声听了,不觉长叹了几声。正是:
穷时难得挥金客,过后多忘引线人。
要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二十七回 繁华世界极侈穷奢 冷暖人情因财失义
话说海关德监督,因在任时金价昂贵,因此亏缺了数十万库款,填抵不来,向周庸佑借款不遂﹔又因解任之后,在公馆里,新任的不时来催取清做册数,自己又无法弥补。自念到任以来,周庸佑凭着关里所得的资财不少,如何没点人情,竟不肯挪借,看来求人的就不易了。再想广东是有名的富地,关监督又是有名的优差,自己反弄到这样,不禁愤火中烧,叹道:“世态炎凉,自是常有,何况数十万之多,这却怪他不得。但抵填不来,倒不免个罪名,不如死了罢。”便吞金图个自尽。后来家人知得灌救时,已是不及了。正是:空叹世途多险阻,任随宦海逐浮沉。
当下德监督既已毕命,家人好不苦楚!又不知他与周庸佑借款不遂之事,只道德监督自然是因在任专缺,无法填补,因求毕命而已。周庸佑听得德声已死,心上倒不免自悔,也前往吊丧,封了三五百银子,把过他的家人,料理丧事。暗付德声已死,他在任时,还未清结册数,就在这里浮开些数目,也当是前任亏空的,实在无人知觉﹔况在德声在任时,亏缺的实在不少,便是他的家人,哪里知得真数?就将此意通知周乃慈,并与册房商妥,从中浮开十来二十万,哪里查得出来。那时把浮开的数,二一添作五,彼此同分,实不为过。那时造册的,自然没有不允,便议定浮开之数。周乃慈与造册的,共占分一半,周庸佑一人也占分一半。白地增多一注钱财,好不高兴。只可怜公款亏得重,死者受得苦,落得他数人分的肥。大凡书吏的行为,强半这样,倒不必细说了。
且说周家自买了黎氏这所大屋之后,因嫁女事忙得很,未有将宅子另行修造。今各事停妥,正要把这般大宅,加些堂皇华丽,才不负费一场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