怎了也?”巫仙道:“小人昨日晚上一夜肚里踌躇,已有一个计较。”丁孟明道:“你的计较自然妙的,快与我讲。”巫仙道:“今后相公须要少出门行走,就是出门,必须多带有力家人护从;夜里卧楼,四围小屋,多叫家人轮番上宿,再使家中前后火巷里令人巡更;小人再去访知高手拳师,请他来家,相公便学他的拳棒,像相公这般四公打发,万一事遇仓猝,也可洒脱身子。除非这般,可以保无他虑。”丁孟明听了,回愁作喜道:“有理,有理。”当夜真个叫家人进来值宿,自己原做房楼上,楼下四旁都是小屋,总定了规矩,叫家人分班宿歇。丫鬟辈轮值在床前守候。明日起来,便不出门会客,一连好几天都不出门。
一日坐在后堂,忽见家人来报:“王继先相公在外。”便整衣出厅,相见坐下,道:“继先为何连日不见?”继先道:“新得异人,与他盘桓数日,因此不曾相晤。”孟明道:“怎么一个异人?”王继先便将全真的形状及做的小戏法儿先略说了一遍。丁孟明笑道:“这也有趣。你去叫他来,等他做与我看,也好消遣消遣。”王继先道:“如此何足为异!”乃将炼金子的法儿,略略铺叙。〔先倨后恭,总为银子面上。〕丁孟明大喜道:“你莫说谎么?若是如此,竟是神仙了,快请他来,等我也好叫他炼些金子。”王继先道:“不特此也,又善‘银母炼’法。”便将全真的话,又加添上两句,狠妆点铺叙一回。说得丁孟明哈哈大笑,快活非常,乃道:“世上那有这般异人,真是罕闻罕见!便同兄去宅上相请。”随即唤了五六个家人跟了,同到王继先家中来。正是:
世上唯财人最爱,饶他大富尚贪求;
心中晓夜千般算,那个回头肯罢休?
却说丁孟明来请道人,走到王家,进了一重厅,到书房中,只见那道人闭目叉手,端坐于棕团之上。王继先便上前叫道:“仙师,有敝友拜谒。”那全真开目一看,便起身向丁孟明拱手,丁孟明忙趋前下揖,礼毕就坐,道过姓名。丁孟明看那道人,果然相貌清奇,言谈温雅,先已倾服,乃道:“仙师辱降下方,弟子凡庸,不得仰邀鹤驾。因敝友道及仙师神术,特欲屈过寒舍,求仙师大法炼金,万祈勿却,平生幸甚。”全真呵呵笑道:“都缘公子有缘,以致得遇贫道。若欲作猗顿陶朱之业,舍贫道其谁能乎!”便起身请行。丁孟明见他欣然便往,欢喜无限,便拉了王继先也来,令家人替道人拿了棕团等物。
到家中进大厅,重新作揖,叙坐茶罢,便留入小厅里设斋款待。道人乃将银母之事又讲说了一遍,说得天花乱坠,丁孟明听到津津有味,不觉手舞足蹈。斋毕,便求道人做那铜罐炼金之法。全真随即就炼,倾出黄金。丁孟明乱跳的叫:“奇妙,奇妙!”全真即将金子送与丁孟明,孟明便吩咐家人等不许在外声言。以小厅里犹未深邃,恐有人来瞧看,乃邀入最静的密室中来,就要道人建坛演法。全真道:“银母之法,药物颇多,亦须采买药物齐备,方能烹炼。建坛筑炉日,宜用辛酉,辛酉纯金,使感其气,此烧炼家天官时日也,公子不可造次。”丁孟明道:“备办药物,此是易事。”便令查逐日干支,却见后日正是辛酉,乃大喜道:“准于后日建筑,凡所用药物,乞仙师开出,以便采买。”全真道:“公子银母之数,还是几何?药物分两也好定夺。”丁孟明道:“弟子先以万金作母何如?”全真道:“若是万金作母,便须数百金的药料。要分筑十炉,炉中贮银母一千两则止,待功成有子,便是万金矣。”丁孟明道:“弟子意欲再备数万金,再多筑十数个炉,也总是一番劳费,仙师可该如此?”〔贪得者无厌。〕全真笑道:“进火退火,各有时候,进火之时,要步罡演法,焚符念咒,每炉都要检点,只怕十炉尚有些急促,若再多了,贫道如何料理?”丁孟明点头道:“是。”全真乃开下应用物料,乃是铁锅、柴炭、朱砂、水银、铅汞、药石之物,俱有等算。丁孟明取帐目看过,若家中有的便点出,其余随取了银子,令巫仙同家人等去置办———时巫仙等也曾见全真铜罐炼金之术,信为神仙,也欢喜不过———接了银子,兴匆匆去采买。丁孟明要同全真盘桓,恐有朋友们来接待缠扰,乃吩咐家人并管门的:“倘有客来相会,只说相公因今秋大比,坐关读书,一 概谢绝,切不可露出烧炼之事。”家人都各答应去了。
当日便设素席,款待全真。全真上坐,丁、王二人在侧相陪。时值六月初旬,天气炎热,丁、王二人流汗如注,独有全真冠簪鹤氅,凛凛然凉气自生。丁孟明道:“弟子手不停扇,犹苦烦热,仙师意气自如,并无暑意,岂非仙凡有异?”全真笑道:“岂可令公子们畏暑?当大家潇洒。”便将拂子向空中连兜数下,口中念念有辞,只觉习习风生,自有凉意。丁、王二人愈确信为神仙,心悦诚服的恭敬,饮至二鼓才罢。丁孟明就留王继先住下。密室中设了床帐,与全真宿歇。全真只是打坐,叉手闭目,元神入定,始有鼻息。丁孟明也把床帐铺设在密室前边厢房中,同王继先睡。巫仙及家人等俱环宿在内,一夜无话。
明日起来,梳洗过,吃过早饭,巫仙已将药物采买齐备,便唤了家人会做瓦匠的,在家伺候。到明日绝早,便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