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在那里,怎样寻得来?天又快黑下来了。”
棣华想了一想道:“我给你五钱银子做跑腿钱,寻了出来,再重赏你。”说罢,在衣袋里取出一块五钱重的碎银出来,放在桌上。车夫拿在手里,颠了一颠,道:“既如此,我便去寻来。”⑤
说罢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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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自是吓出来的病情。
②写小儿女处处羞怯情形,不知如何体会出来?
③此“他”字是不容未嫁女郎道者,故顿住而脸红也。
④此两个“他”字指李富而言,故便直说出来无妨。
⑤有了银子便肯行,所谓有钱使得鬼推磨也。
白氏仍旧躺下。棣华心中七上八下,想着伯和到底不知怎样了。他若是看见我们的车子,自然该会寻来,但不知被那些人挤得他到那里去了。他是一个文弱书生,向来不曾历过艰险,这一番不知吓的怎么样了?病才好了的人,不要再吓出一场病来。忽又想起他病才好了,自然没有气力,倘使被人挤倒了,岂不要踏成肉酱?想到这里,不觉柔肠寸断,那泪珠儿滚滚的滴下来,又恐怕被母亲看见,侧转身坐了,暗暗流泪。忽然又怪他为甚么不跨在车檐上,便可以同在一起了。虽那车夫亦跌了下来,但跌虽跌了,可就知道跟寻了,不见那车夫到底追了上来么?又想:这都是我自己不好,处处避着嫌疑,不肯和他说话。他是一个能体谅人的,见我避嫌,自然不肯来亲近。我若肯和他说话,他自然也乐得和我说话,就没有事了。伯和弟弟呀,这是我害了你了!倘有个三长两短,叫我怎生是好?这会你倘回来了,我再也不敢避甚么嫌疑了,左右我已经凭了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许与你的了。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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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口中偶露一“他”字,便顿住不肯说,意中偏有许多“他”字,犹以为未足,更提其名而呼之曰“弟弟”,曰“你”,真是体会得到,描摹得出。
正在胡思乱想,那店家到门口来,问道:“太太们做夜饭不做?”棣华回身看看白氏,却睡着了。因对店家说道:“你们做好了,多少拿点进来罢。”店家道:“我们这里是不做客饭的,要做时,请小姐拿钱去买面。”棣华取了七、八十文铜钱给他,回身看看白氏时,虽是睡着,却身上烧的火炭一般,两颊绯红,不觉慌张起来,抖了一床夹被窝,轻轻同他盖上,自家守在旁边。天色已黑将下来,店家送进一盏马口铁的洋灯,放在桌上自去。棣华又想起天色已黑了,他此时不知被挤在那里,今天晚上,又不知睡在那里,身边的金银,不要失落了才好,倘是失落了,便不好了。忽又想起,他是一个文弱书生,不要反为了那些金银闹出乱子来,此刻正在乱离之际,这件事第一耽心。想到这里,不觉一阵阵的汗流浃背。
忽听得白氏大叫一声:“贤侄快救我!”叫声未绝,便是惊醒了。棣华俯身问道:“母亲怎样了?”白氏张眼道:“甚么时候了?”棣华道:“才断黑不久。”白氏道:“我身上可是发热?”
棣华道:“烧得很呢。母亲可要喝茶?”白氏道:“给我一口罢!”
棣华忙取出茶叶,放在壶里,走到房门口,问店家要开水。店家道:“水还没开呢,等一会儿罢。饭,做饼还是做汤?”棣华回头问白氏。白氏道:“我不吃了,你爱吃甚么,叫他们做甚么。”棣华便对店家说道:“不吃了,留着明天做罢。”店家接了茶壶。棣华仍到炕沿上坐下问道:“母亲方才做梦来?”白氏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棣华道:“母亲自己叫出来的。”白氏道:“叫甚么?”棣华道:“叫……叫叫……‘贤侄救我’,把母亲自己叫醒了。”白氏道:“怎么真个叫起来?我梦见白天里那许多人,又拥到这里来了,看见伯和贤侄也在人丛中。忽然一个人,拿起大刀杀进门来了,向我乱砍,我便叫起来,这一叫,就醒了。”说话间,店家送进茶来。棣华斟了一杯,递给白氏。白氏喝了,说道:“我又是头痛,又是头重,怎生是好?”棣华道:“母亲将息点罢,不要劳神了。”白氏道:“方才你背着我流泪,我也在那里伤心。伯和虽是我的女婿,却是人家的儿子,倘是失散了,不到几天还得相见便好,倘或有甚么长短,将来怎生对亲家?”棣华听了,触起心事,止不住一阵珠泪,又扑簌簌的洒将下来。白氏道:“我儿快不要伤心,你要这样,我更难过了。”正说话间,外面忽然闯了一人进来。未知此人是谁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四回 侍亲娘荒店觅茶汤 寻夫婿通衢张字帖
却说白氏母女,正在彼此互相慰藉,忽然闯了一个人进来,抬头看时,正是那车夫。白氏忙问道:“找着了没有?”那车夫满脸酒气,①手里拿着一根旱烟管,熏得满屋子的大蒜臭,大着舌头说道:“那里都找到了。今儿那一闹,走散的人也不知道多少。各处车店里去问,都说是来找人的,也不知有多少起,谁有空儿去问他姓甚么叫甚么。把我的腿也跑折了,也问不出个影子来。”棣华便道:“你去歇歇罢!”那车夫便出去了。棣华对白氏道:“母亲,这件事却怎生是好?我们且不要虑日后的事,就是眼前,没个男人,我们在路上也不得方便,况且母亲身上又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