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乐器放在锦囊中,随我前去。”冯才说:“拿甚么好,紫鸾萧罢。”丽容说:“不好,萧史秦楼逢弄玉,我今何意品鸾萧。不好,不好。” 冯才说:“ 班竹管如何?”丽容说:“湘妃雨后来池上,又被风吹别调开。也不好。”冯才说:“琥珀词何如?”丽容见他说到此处,一发伤心,说道:“知音只向知音说,不是知音不与弹。更不好了。” 这冯才被丽容絮叨急了,说道:“ 还有一个琵琶,拿去何如?”丽容说:“这个使得,当初古人借此写怨,我有一腔春恨,正要弹他,取来拿上。我且问你,我如今要白府去,可打李府经过么?” 冯才说:“ 正打李相门道经过。”丽容道:“我欲进去探玉郎一番,不知可容进去否?” 冯才说:“如今李相公不是前日那个李相公了,学里孙先生被洒银公子唆拨一场,知道他在我家来嫖,一封书送与李都宪。那都宪大怒,逼他回家去了,竟是一顿好打。如今锁禁在书房内,竟为害起一场相思病来,不知生死哩。” 丽容一听心如刀割,不觉大放悲声。冯才说:“快且不要如此,妈妈叫我不要说,我如今多嘴,不可惹出事来。” 丽容听得此言,只得呜呜咽咽不住的坠泪,这一段伤感之情,令人难道,有词为证:
关关睢鸟,双双上林稍。同举还同宿,同食还同饱。谁想大限无端,何期来早。雄在东洲唤,雌在西林叫。似雨逐寒梅,粉褪娇,毕竟命儿招。———右(上)调《月儿高》
话说张丽容听见李玉郎有病,恨不能步走到跟前,会他一面,方才是好。便说道:“冯才,你既要上白府去,必打从李都宪 门 首 过,你 可 背 了 琵 琶,快 送 我 前 去,重 重 有赏。”冯才说:“晓得。”这冯才牵过驴儿,搭上鞍辔,服侍丽容骑着,自己拿上琵琶,跟在后边,去探李玉郎的病症,这且不讲。
却说那玉郎,自从他父亲锁禁在书房,终日眠思梦想,念那张丽容的恩情,不觉得病在身,书童在旁侍汤药。这玉郎说道:“我自从父亲锁禁书房,朝夕如在囹圄。这时节茶饭不思,只觉淹淹沉沉,性命难保。天那!我丽容又不知一向何如?正是:海上有方医杂症,人间无药疗相思。书童,我且问你,如今老爷那里去了?” 书童说:“老爷往白府拜寿去了。” 玉郎道:“即如此,你可到张翠娘家讨一个音信回来,我也放心。”书童说:“相公你是聪明的,如今被张丽容弄的昏头搭脑,吃茶也是张丽容,吃饭也是张丽容。相公你想着张翠娘,翠娘不来想着你。我如今去问信,倘若老爷回来,怎么了得!” 玉郎道: “ 不妨,只说你去取药去了。”书童说:“如此,小人就去。”
却说书童出的门来,行不数步,见一俏娘骑着驴儿,后边跟着一人,身背琵琶,迤逦而来。这书童抬头一望,说:“好古怪,那边来的好像翠眉娘,我且等一等。” 须臾之间,走到近前,抬头一看,果然是他。这书童慌忙问道:“姐姐要往哪里走?”丽容道:“特来探望相公。” 书童说:“ 既来探望相公,为何拿着琵琶?” 丽容道:“顺便还要到白府去做生辰。” 书童道:“我家老爷如今也往白府拜寿去了,今日相公趁此空儿,叫我去问你消息,到也凑巧。” 丽容说:“老爷既不在府中,敢求小哥方便,传与相公,说我丽容要会他一面。”书童说:“老爷甚是严恶!把相公锁禁在房中,不准出来,如何得见?” 丽容道:“求小哥领进奴家一见何妨?”书童道:“我府中人多嘴众,倘若走了风声,老爷知道了,俺就吃罪不起。” 这丽容一阵心酸,不觉两泪交流,说道:“玉郎相公,我如今与你难逢,你的病体又是这样沉重,料终身再无相见之期了。” 说罢痛哭不已,这书童在旁看着他,就动了不忍之心了,说道:“翠娘,这样干系却也不小,我如今看你这等情意待我相公,也说不得了,我如今破上一身罪,领你到我相公房中做一个永诀罢。” 丽容听说,谢了又谢,跟着就走。那冯才也要进去,书童说:“你可不要来。”冯才说:“怎么?” 书童说:“ 俺这门槛高,你这乌龟怎样进得来?” 冯才说:“这有何难,待我滚进去何妨?”书童瞧瞧无人,趁空领着丽容到书房,指与翠娘说:“你看如此封锁严密,如何见得面?翠娘你打窗眼里看一看,待我对大相公说罢。” 这丽容便从窗眼一观,唬了一身冷汗。那一段悲伤之情,难以言传,有词为证:
看他容枯色槁,形衰力少,灭尽了刀马风流,瘦损了六郎花貌。记相逢那霄,记相逢那霄,共同欢笑,鸳衾颠倒,叫人魂消。
却说这丽容从窗眼窥见玉郎形容,心如刀割,必要进去会他一面,表其心事,无奈书童不敢开放。丽容说:“ 小哥,天上人间方便第一,你既领我到此,罪不容辞,索性开了房门,令我进去,诉我衷肠,就是你再造之恩了。” 这冯才也就接口道:“小哥,你不晓得,心病还得心药医,你相公这病为我家姐姐起见,或者见上一面,他就好了,也未可知。”书童说:“ 有理,待我开了门,翠娘你可悄悄进去,速速出来,不要惹事才好。” 这丽容见开了门,疾忙进去。只见玉郎卧在病床,昏昏沉沉,睡迷未醒。这丽容不敢高声,暗暗坠泪,抱着玉郎低低唤了一声:“ 相公,小奴在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