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何?”仔细 鬼道:“老兄原来还未吃饭。只是火已封了,怎生处?”想了半日,方说道:“有昨日 剩下的两个半烧饼,还有一碗死鸡熬白菜,如何?不见外权且充饥如何?”龌龊鬼道: “使的,使的。”于是托将出来,放在桌上。仔细鬼陪着吃了一个,这龌龊鬼止吃一个 半烧饼到肚,桌子上落上许多芝麻,待要吃了,又怕仔细笑话。眉头一蹙计上心来。于 是用指头一面在桌上画着,一面说道:“我想钟馗这厮,他要从悭吝山过来就是抽筋河, 过了抽筋河就是敞村了。”桌画上画一道,拈的几颗芝麻到手,因推间指,将芝麻吃了。 吃了又画,画了又吃,须臾吃个罄尽。看时,桌缝中还有几颗不能出来,又定了一条计, 向桌子上一掌拍了一下,大声道:“那钟馗若来,我拿住他时定要判尸万断。”这一拍, 将那几颗芝麻拍出来了,他又用前法吃了。那仔细鬼的小童名叫做受罪鬼的吃了一惊, 将腰缠南瓜条挣断,身穿的葫芦叶落地,漏出那光身赤体。受罪鬼恐怕龌龊鬼见笑,将 包狗粪的草叶急急遮掩身体。仔细看见,打了两下受罪鬼,说道:“如今这时候,还有 你换套穿衣的么?”仔细鬼忽一阵心疼,不能动止。你道为何?他见芝麻落在桌上已是 主人之物,不想又被龌龊鬼设计吃了,所以心疼起来,龌龊鬼见他心疼,心上有些明白, 只得作谢去了。这仔细鬼疼了一会,转过气来,恨道:“他何尝是商量计策来?分明是 故来讨扰我。不免明日也到他家去商议,怕他不还我席么?”于是连夜饭都不吃了,等 到天明,竟往龌龊鬼家去。这正是:
龌龊鬼抠龌龊鬼,仔细人寻仔细人。
到了龌龊鬼门首,摇响门环,只见龌龊鬼在门缝里张望。仔细鬼道:“是我来了, 不必偷视。”龌龊鬼开了门,道:“原来是老弟,我只当是吃生米的哩。”仔细鬼: “你老弟从来不吃生米。”龌龊鬼便接着口气道:“想是老弟已吃了熟饭了。”因对家 人说:“你二爷吃了饭了,不必收拾,止看茶来罢。”仔细鬼暗道:“又受了他的局套 了。”只得坐下吃了一盅寡茶,说道:“老兄昨日所言之事,我想此事还与急赖鬼商量, 他还有些急智。”龌龊鬼道:“你提起他来,他去年借了我二斗三升一勺粮食,止还的 贰斗三升,竟欠我一勺未还。我为朋友面上不好计较,你说他可成人么?”仔细鬼道: “可不是怎的,他问我借了二钱三分四厘银子,还短了一毫。我交他写下文约,现在我 家存的,至今不好去逼他。我们如今做了大量君子,搁过一边,且与他商量这事可也。” 龌龊鬼道:“你说的是。”于是携了仔细鬼的手,出了门,同到急赖鬼家来。只见门前 围着许多人,都是向他讨债的。急赖鬼挂出一面牌,上写着:“明日准还。”那些人益 发不依,嚷个不了。龌龊鬼道:“他既明日唯还,也就罢了,你们为甚还这等的乱嚷?” 那些人道:“二位不知,他这个明日是活明日,不是死明日,所以难凭。”仔细鬼道: “总是一个明日,如何又分死活?”那些人道:“大凡有行止的,是个死明日。无行止 的,是个活明日,就如夜明珠一般,千年万载常明起来,那里有个底正?”龌龊鬼道: “原来如此,但如今列位们嚷也无益,索性等他到明日,看他如何?”那些人见说的有 理,也只得去了。
他二人方才进来,见急赖鬼在那里砌墙。仔细鬼道:“外边有许多人叫骂,你还这 等安心砌墙?”急赖鬼道:“二位有所不知,我于今见西墙倒坏,我拆东墙补西墙里, 岂是有奈何的么?二位兄长到此何干?”龌龊鬼道:“如今有天大的一宗事情,特得来 求教。”如此如此说了一遍。急赖鬼道:“我当是甚么大事。若这宗事,有何难处?只 须写一封《吓蛮书》去吓他,他自然不敢来了。”仔细鬼道:“怎么叫做《吓蛮书》?” 急赖鬼道:“兄不知么?是当日外国与唐天子邦下,将一封书来,写的是他那外国的字 体满朝文武官员都认不得。明皇召将李青莲来。那李青莲吃的酷酊大醉,将来书看了, 就用他外国的字体写了一封回书。明皇教杨贵妃捧砚,高力士脱靴,他拿起笔来一挥而 就,写成一封《吓蛮书》竟将那外国吓的服了。如今也只写封书去吓罢了。”仔细鬼道: “此计大妙,正是纸上谈兵。只是叫谁来呢?”急赖鬼:“我已打算下了,我这边八蜡 庙中有个教学的先生,文才最高。他做的诗词歌赋,再没人比得过他。那一年岁当大比, 题目是风、花、雪、月绝句四首,他不假思索,拿起笔来就做成了。我还记的,试念与 老兄。那咏风的诗是:
一股冲天百尺长,黄沙吹起斗难量。
任他镇宅千斤石,刮到空中打塌房。
咏花的诗是:
一枝才谢一技开,谁替东君费剪裁。
花匠想从花里住,不然那讨许多来。
咏雪的诗是:
轻如柳絮快如梭,可耳盈头满面探。
想是玉皇请宾客,厨房连夜褪天鹅。
那咏月的诗益发妙绝:
宝镜新磨不罩纱,嫦娥端的会当家。
只恐世上灯油少,夜夜高悬不怕他。”
龌龊鬼听了,道:“真个做的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