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舞,又不假思索,走过来接着,高声念道:
“群芳落后独奇葩,潇洒不同处士家。
囱画自题还自赏,时时青眼对黄花。”
喜得尹进极口称赞道:“王摩诘诗中有画,画中有诗,古今称雄,可谓当世又有此 人也。”于是问了姓名,便邀在一处赏菊。尹进道:“老夫有一小园,颇觉清雅,足下 不弃,早移来那边读书,老夫也朝夕领教。”风流鬼连忙打恭道:“谬蒙老先生见爱, 但恐搅扰不便。”尹进道:“说那里话了,我们就是文墨相知了,何消见外。”风流鬼 谢了坐下,尹进又问些古今事迹,风流鬼对答如流,喜不自胜。须臾夕阳在山,各自散 归本家。尹进又叮咛了后来之话,先骑骡子去了,然后风流鬼与伶俐鬼欢喜而回。次日 早起来,打扮的衣帽鲜洁,写了一个晚生帖子,竟到园中来。尹进接着大喜,于是待茶。 茶罢,席就安在三间亭子上。做了书房,这风流鬼何尝有心念书,每日在墙边走来走去。 一日走到太湖石畔,拾起一条汗巾,抖开看时,上面写着绝句一首:
“自从消瘦楚王腰,盼得人来愈寂寥。
今夜明月堪一会,莫教秋水溢蓝桥。”
风流鬼就如得了活宝一般,连忙藏在袖中,眼巴巴盼到金乌西坠,玉兔东升,看看 到了黄昏时候,宿鸟金喧,花枝弄影,柳荫处那女子冉冉而来。风流鬼远远望见,喜不 自胜,正欲上前相迎,谁想好事多磨,忽有一皂隶闯入园来,道:“相公果然在此,老 爷有急紧话要讲,立等请去。”那女子见有人来,闪入角门内去了。风流鬼对皂隶道: “我身上有些不快活,明日早去罢。”皂隶道:“相公使不得,老爷分付定要请去,我 不敢空回。”风流鬼无可奈何,只得随着皂隶来见县尹,道:“老爷唤童生有何教渝?” 县尹道:“有一位钟大人,见了你的诗稿,心中喜悦,今日要与你相会相会,可随我到 园中来。”风流鬼到了园中,参拜了钟馗,县尹道:“旁边坐了。”钟馗见他举止飘逸, 却也喜欢,只因他鬼名戴在簿子上,未免喜中有些不足,倒也还没有斩他的心事。县尹 立起身来,对风流鬼道:“你陪钟大人坐,我有件公事去办,办毕就来。”说毕辞去。 钟馗与风流鬼谈论些诗文,风流鬼虽心不在焉,也只得勉强对答。钟馗又言及他的诗稿, 道:“足下才情极好,只是微带些轻薄气象,犹非诗人忠厚和平之旨。如今欲求面赐一 章,不知肯不吝金玉否?”风流鬼道:“老大人分付,敢不应命。不知何以为题?”钟 馗想了想,道:“就以俺这部胡须为题罢。”那风流鬼满肚牢骚,便借此发落,当下口 吟一律道:
君须何事这般奇,不像胡羊却像谁?
雨过当胸抛玉露,风来满面舞花枝。
要分高下权尊发,若论浓多岂让眉。
拳到腮边通不怕,亏他遮定两旁皮。
钟馗听了大怒,道:“小小言生,焉敢出言讥刺?”提起剑来就要诛他,那风流鬼 急冉冉而退。钟馗随后赶来,赶至牡丹花下,忽然不见。钟馗左右追寻,并无踪迹,惊 讶道:“难道说钻入地中去了?若然则真鬼也。”于是命人来掘,果然掘出一副棺木来, 棺头上写着“未央生灵枢”。钟馗道:“怪道他举止轻狂,原来此人所化。”这里叹息 不题,县尹闻之亦骇为异事。且说伶俐鬼听的风流鬼死于县衙,大哭一场,说道:“我 向日见楞睁大王无能,涎脸鬼不济,故来投他,以为托身得所。不料他又被钟馗逼死, 我与替他报仇才是。”于是做起那延揽英雄的事业来。一二日内就招致四个朋友来,一 个叫做轻薄鬼,生的体态轻狂,言语不实,最好掇乖卖巧,一个叫做撩乔鬼,极能缘墙 上壁,上树爬山,就如猢狲一般;一个叫做跷虚鬼,一个叫做得料鬼,也都是撩蜂踢蝎、 吹起捏塌之辈。连自己共凑成五个鬼。伶俐鬼问他四个道:“你们知道掐抠鬼与丢谎鬼 死的缘故么?”四个道:“只因他两个掐抠丢谎,所以被钟馗斩了。”伶俐鬼摇着头道: “不然,不然。皆因他们尊号上有个鬼字,所以才来斩他。这钟馗是专一要的斩鬼哩。 我们不幸也都有个鬼号,岂不也都在斩之之列么?”跷虚鬼大惊道:“我们可以逃之夭 夭。”伶俐鬼道:“不可,我们若是这等闻风而逃,岂不是惹人笑话?我打听得那司马、 将军都不在他旁,县尹今日又与那尹乡绅家吊丧去了。吊丧毕还要到城门去有甚么踏验 的事体,二三更方可回来。钟馗独自一人间坐,我们打扮成县中衙役,去鬼混他一场。” 撩乔鬼道:“尹乡绅家有甚乡丧事,县尹去吊?”伶俐鬼道:“你可知道,只因敝友风 流鬼与他小姐有约,那小姐听的敝友死于县衙,他也就抑郁而死,所以县尹去吊。”跷 虚鬼道:“那钟馗,我们与其鬼混他,不如将他杀了,岂不是永绝后患?”伶俐鬼道: “这个使不得。我们杀了他,他那司马、将军回来,怎肯与咱们干休?我们只可用酒灌 醉他,偷剑的偷剑,脱靴的脱靴,弄的他赤脚不能走路,空手不能杀鬼,岂不妙哉。” 于是买了一坛好菊花美酒,他五个就扮作衙役,竟到园中来。钟馗正在松树下闷坐,见 他们进来,问道:“你们何干?”伶俐鬼道:“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