蟠道:“焙茗,你为甚跑到这里来?家二爷来了不曾?”焙茗道:“二爷不来,小的怎样来呢?”到京己经许久了,天天叫我出来打听大爷,却只打听不着。不想在这里遇见了。”薛蟠便对众大师兄、二师兄说过:“这厮且交给我,让我带了他去,顺便去看看舍亲,招他来入伙。”说罢带了焙茗,招了王威儿同去。走到半路,王威儿说有事,先要回家,薛蟠也不相强。便问焙茗:“宝玉现住那里?”焙茗道:“初来时是住在‘广升客栈。住没有两天,外面风声紧了,广升的东家,也说要关门了,所有住客也纷纷的搬走了。二爷便搬到‘江宁会馆’里去,此刻还在那里呢。”一面说着,走到了江宁会馆。宝玉一见薛蟠那个装束,不觉大诧起来,也不及叙寒温、道契阔,便先说道:“你怎么干了这行事来,你在上海匆匆的要进京,难道就为的这个么”薛蟠道:“这个便怎么?”宝玉歇了半日没言语。半晌说道:“你知道你的这个是什么东西?”薛蟠道:“我们这个是‘义和团’,人所共知的。”宝玉道:“哼!你还做梦呢!外头人家都叫你们是‘拳匪’。你怎么干出这胡涂事情来!你看看有一天闹的外国人打进来了,看你们再往那里跑。”薛蟠道:“我们有神拳的法术,又不必枪炮,毛子怎么打进来!我们还要打他出去呢!你看,今天不是又在那里政打使馆么?”焙茗在旁插嘴道:“便是今天小的也听得有一位什么‘坛’中堂带领‘义和团’去打使馆,所以赶上去看看,就被他们说我是二毛子,捉去了。”宝玉道:“怎么被他们捉去了,怎么又得回来?”焙茗道:“他们不晓得怎么,要说我是二毛子,捉了去刚要杀,幸得薛大爷在那里,才救出来。”宝玉又想一想道:“现在的中堂,没有姓谭的,莫非又是拳匪的僭号。”薛蟠道:“我们都是师兄,没有叫中堂的,今天是刚中堂出来。”焙茗笑道:“不错,不错,我听的是‘缸’中堂,是他们把我吓昏了,搅错了,闹了个‘坛’中堂。都是信服他的,难道王爷、中堂的见识、还不及你么?现在还有一位李大帅,他就要进京了。他要到京,只怕京里毛子的毛,也要没有了呢。”宝玉道:“你既然信了这个,我也不必同你多辩,只看日后罢了。”薛蟠道:“你既然辩得,我倒要请你辩明白了。你果然说的有理,我就依了你不干。”宝玉道:“这个有什么辩头,眼看着是同儿戏一般的,如何成得了大事。单是不怕枪炮的话,就是荒唐!”说着,在行李里面取出一杆六响手枪,道:“我在上海托人买了这么一个,你既然不怕,可肯让我打一枪?”薛蟠道:“这个,我倒不曾经验过。不过听他们说的,都是凿凿有据,难道个个都是撒谎的么?”宝玉正要回答,只听得门外一阵人声乱嚷,内中还有焙苔的声音。宝玉站起来,要出去看。
未知嚷的是什么事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十五回 义和团大闹北京城 呆霸王夜走长新店
却说薛蟠见宝玉要出外去看,也就抢着出去,宝玉见他去时,便缩住了脚。这个明明是嫌他样装扮,耻与伍的意思。歇了一会,只见薛蟠带着焙茗进来,后头还着一个人,挑了一西瓜,放下便走。宝玉便问:“为甚吵闹?”焙茗道:“前两天爷说畏吃西瓜,小的到外面找,谁知四面张罗的,没找出一个来。刚才门口外面,来了两大车子,小的要和他买两固,他不肯也罢了,倒说这是什么中堂买的,你是个什么小子,敢来强买?”宝玉道:“是人家买定了的东西,不问是中堂不中堂,也不能向人家硬买。这是你的不是。”焙茗道:“我又不知他是买定了的,所以才问他一声。既是买定的,不卖也就罢了,何苦拿中堂来吓杀人。他既是那么凶,为什么薛大爷出去了,他连钱也不敢要,还代带送了进来呢?”薛蟠道:“这个本来是那位中堂买来送给使馆的,所以那些押送的人不敢卖。”宝玉道:“你怎么又买了来?”薛蟠道:“凡是我当大师兄的,说一声要这样东西,谁敢不送了来,还要化钱么!莫说是中堂的,就让是皇帝的,说要也要得来!”宝玉道:“才说攻打使馆的是一位中堂,此刻又说送西瓜给使馆的也是一位中堂,这是什么意思?”薛蟠道:“你那里懂得,何尝是要送他,不过借此要药死他们罢了。”宝玉道:“好奇怪,这西瓜那里药得死人?”薛蟠道:“西瓜是药不死人,下了毒药进去,自然要药死了。”宝玉道:“送他西瓜,自然是送整个的,毒药怎么下得进去?”薛蟠道:“用了法术,自然下进去了。”宝玉叹一口气道:“你为甚执迷到这步田地?我也没工夫各你谈了,你请便罢?”薛蟠道:“咱们不谈这个,请你把如何到这里的话,和我谈谈如何?”宝玉道:“我只看见你那个装扮,就不耐烦。”薛蟠道:“你不耐烦,我就侻了下来。”说着,便把头巾去了,坎肩儿也侻了,带子也解了,一面说道:“你看不得这个样子,可知道这个样子,带子也解了,一面说道:“你看不得这个样子,可知道这个样子,此刻阔得狠呢!走到外头去,谁不让咱们三分。王爷、中堂,不过行一个平礼。其余的尚侍、京堂,在路上遇见我们,还要下车、下马呢。我就狠不懂你的气。在上海时,见了洋货也要恨,此刻我们和毛子作对,你又说不好。难道我们把毛子打干净了,没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