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见前面放出极大的电光,把海底照得彻上彻下,变成了光明世界。温燃慌得把舰身往后退时,已被前面的人瞥见,登时几十个一窝蜂似的,奔近前来,都个个腰下悬了空气囊,眼上戴了泅水镜。不由分说,把温燃的舰带推带拽的,往那电光最亮的地方前进。温燃在舰里玻璃望窗上看得明白,只吓得魂飞魄散。要待向这些人问个由,无奈舰外没有空气,声音传不出去。就是传得出去,这些人也听不见。要待取出兵器来与他厮杀,又恐水底径路的生疏,或有差池,反为不美。左思右想,无法可施,只得把舰身如法往上一浮,这些人方才有一大半放了手,还有三四个随着舰身浮出海面上来。温燃急忙开了舱面的铁板,跳将出来,高声喝道:“你们这些人,拉住我的舰做什么?莫非是要行劫么?”那三四个人中便有一个应声答道:“是你来行劫我们,倒说是我们行劫,岂非笑话?”温燃仔细朝这人一看,见是个黄种人,于是又开口问道:“既然不是行劫,如何不问情由,就来拖住了我这坐舰?”
那人道:“我只道你是鲁总督派出来扫海的,所以要拉你去见我们的总统,讯问个明白。你究竟是做什么的,快快说出来,我好放你过去。否则,这海洋四面已布下了天罗地网,饶你神通广大,也逃走不了。”道犹未了,只见洋面上浮起子无数水泡,温燃看见,估着水底下已有了埋仗,觉得有些胆寒,便又对这人道:“你们既然仇视鲁总督,你们定然晓得中国出兵的事情。若今日捉了我去,那就上了鲁总督的当了。”那人听了,瞧了温燃一眼道:“据这样说起来,你是黄元帅那里派来扫海的人么?”温燃道:“是是,我并不扫海,我是探海。”那人见说,登时脸上露出笑容道:“你原来是我们的同胞,方才多多得罪,乞为原宥。不瞒你说,我们都是婆逻洲一带的渔户,住在这海洋底下,已经十余年。因为同志人多,就公举了一个总统,管理大众。这海底下处处有我们的住宅,吃的用的,样样都有。世上的人,谁也寻不着,真个是世外桃源。但每日里要把住宅里的炭气放出海面,换些新空气,却很费力。其余都很适意。现在我们总统探听得黄元帅奉命出征,倒很愿意为同胞尽些义务,出些气力,不知你肯介绍么?”温燃听毕他一席话,暗想:这些渔户倒是海上行军所不可少的,待我来将他联络起来,以便日后做个臂助。便对着那人道:“如此甚好,但是你们都住在海底,除了我不亲身来寻,有什么法子与你们通信呢?”那人道:“这倒容易,此去琼州海口上,有一林大雄树是空心的,里面装有不用线传的德律风,只消从那里打个德律风来,我们就晓得了。”温燃道:“很好,很好。我此时回去,就替你去告诉黄元帅,他不久必有用着你们的去处。你回去多多拜上你们的总统,说温某实在因有差务在身,不及造访,改日再来领教罢。”那人听罢,口里答应着,要想仍旧钻下海底去,忽的又对着温燃道:“还有一句话,我们的总统,名叫洪继泉,切须记得,不可忘却。”言毕,只听得水面上扑通一声,那人早已不见。还有同浮起来两三个人,也随着他慢慢地沉下去了。
温燃看了,深为叹服。当时依旧鼓动电机,向东行驶。
第二日到了潮洲界上,远远望见许多战船,悬着中国的兵旗,从东方衔尾而来。料知是黄元帅大队到了,忙扯起号旗,自行通报。未几,两舰相遇,温燃便跳到黄之盛坐舰上去,把前后侦探着情形,一一禀明了黄之盛。黄之盛听到众渔户住在海底的说话,也叹为得未曾有,便对着温燃道:“你此行很探得明白,日后倘有用着他们的去处,再算他们的功罢。”温燃谢了,正待起去,黄之盛又教他到面前,派他和秦监再行分道前去侦探敌人的动静。温燃奉了将令,立刻与秦监分道而去,不提。
且说海军提督海镜清,自从奉调为左翼统领之后,便带着本部舰队,立时动身。于路又会同胶州、海州、上海三处所调的舰队,与长江水师提督傅翼,在上海吴淞口外屯泊了两日。
接着吴至德、贺国兴两位参谋官,由津镇火车来到,便拔队一齐动身。路过福州、广州两处,因是要会合该处的舰队,所以节节停泊。这日是四月二十日,在广州起碇,行不数里,遇见了秦监的侦探舰回来,询明敌舰就在越南左近,距广州不过千里之遥。海镜清便把傅翼邀到自己坐舰上来商量道:“方才据秦探长所说,敌人在越南洋面,早设有预备,而且处处都安有新式水雷,我们切不可轻进。虽然元帅吩咐在新加坡洋面会齐,依某愚见,还是暂在钦州洋面屯泊两日,等元帅到来,请令定夺。老兄以为何如?”傅冀道:“元帅的将令,何敢有违?依某愚见,似宜仍旧向西行驶,只要一路小心提防,且休将机器开足,让它缓缓而行,或者到了越南洋面时,元帅的大队也同时驶到,毋庸到新加坡会齐,也未可知。”海镜清道:“老兄所说的话也有道理。我们且驶到钦州,再商量罢。”当时傅翼就别了海镜清,回到自己坐舰。两家的舰队,照旧驶行,到了第二日晚上,方驶到钦州海口。海傅两统领正拟碇泊口外,传电与钦州海军统领,教他率领黄之盛檄调的舰队,到口外相会。谁知钦州的海军舰队,早已在海口外等候,一见左右翼的大队战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