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子将手点着数道:“六十四个。”花子俱伸手,将蕈放下道:“此蕈刚刚也有六十四朵,分明均均匀匀,一个不多,一个不少,把与我们吃的。”济公道:“今日天气尚早,这蕈从何处取来?”花子道:“不远,不远。”回头指道:“就是这山嘴边,大银杏树下。”济公道:“你们不信我的说话,那蕈下还有许多绝妙东西,你们拿着随使用的器械,在那蕈下掘将三尺,自见下落。”众花子道:“不难不难,就去就去。”众花子把济公一拥便走,果然锹的锹,镢的镢,不到三尺之数,却见一窟火赤链蛇,盘盘曲曲,聚作一堆,结作一块、众花子大惊小怪,顷刻将一坑蛇打个稀烂,仔细数来,也是六十四条。济公道:“这却是我造下孽罪,却不害了六十四条生命。”众花子道:“这长老又来迂而阔之了。伤人之物,若不打死,你就是伤人之蛇,造孽不浅。无论伤人之物,将来刑害不知多少人命,今日我辈六十四条生命口口是你师父救的。”众花子俱各磕头礼拜。
少时内监到来,众花子将虾蟆一一交过,即将此段情节禀过内监。内监听见,大声骇异,即唤花子:“快快追请救人的师父转来。”济公去得不远,果然追转相见。原来内监乃是陈公,与济公平素识熟,握手称喜。就请济公并辔回朝,到了御药局内,许多做药的人立时将虾蟆倒在缸内,逐个剁下头来,剥取蟾酥收用。济公道:“不可,不可。取蟾酥我却有法,只要将竹蔑一条,虾蟆眉棱上一括,将这酥汁拌在些须绿豆粉上,候干应用。这些生命依旧放去超生,明年还用得着,何必害他生命。”济公一言之下,救了万数生命,至今取蟾酥法流传下来,这都是济公仁民爱物,功德不浅。
却说陈公留济公住在府内,终日请他吃荤吃酒,俱也不在心上。到有十来个吃素的闲住太监,思想修行,却没个和尚引头,今遇着了济公,便要拜师。济公道:“和尚不是你们做的,要念经,要坐禅,要参讲,要了悟,吃得二十四分苦楚,方可做得。”和尚再三推却。他内中有一个道“不要睬这个和尚,如今的人,若要出家,就有许多奖诱激劝,不是谋作师父,就是谋作道友,哄他人的资财,作自己的道粮。偏这和尚到要阻人善心,短人善念。”又有一个道:“不要怪他,我晓得他的心病,口里吃着酒肉,肚里却是空虚,想他也不知甚么经典,甚么精修。我们到去盘诘他,他若说知道经典,就要问他大藏真经有多少名目,多少卷数,我们才让他是个和尚,不然也是个鏖头无赖,无论我们不去睬他,连叫陈公也不要尊敬他了。”众道:“是,是。”
一面就到房中寻这济公,问道:“济公,你知道佛门中有多少正法?藏经中有多少名目?”济公摇手道:“都没有。”众道:“如何,我说济公是个油花和尚!难道佛法经典都没有的?”济公道:“说没就没,说有就有。佛法变化无穷,捉摸不着,怎说得没,亦说不得有。若说经典,我说出来,你也没工夫去唪着他。”众道:“我们在家,终日唪着罢了。”济公道:“你道我不晓经典,就此照数写出。我晓得你们都是没正经的,落得写出名目,教你们看看也罢。”
只见一人忽然报道:“老爷管的草场对面,大桥之中,左边堍下,蜒出一条大蛇,右边堍下,也有一条大蛇。其长各有十四五丈,两边相斗,将有五六个时辰。桥上看的约有三五千人,捱挤不开,到也是件绝奇之事。”济公道:“蛇斗乃大不祥。”众内监道:“我们不若同济公出去一看也好。”济公道:“我也有这个意思。”大家一伙将出大门而去。又有一人道:“到在后门草场里走去,就对桥下看得明白。”济公也就转身出了后门,就到草场,却也宽敞。只见对面两条大蛇,一个昂头摆尾,一个露齿张牙,正斗到酣美之处。济公道:“不好!不好!”悄悄回去,带了一个火种,不令同伴知道,一下吹着,将草场一堆大草放起火来。桥上人看见草场火起,飞也俱奔将来救火。众人俱道:“烧了朝廷的草场,地方人俱有罪了。”拼命相救,桥上人为之一空。未经茶时,大桥倒下,蛇也不见踪影,人也一个不伤,乃是济公知道桥坍,故作此举,究竟不知此火从何而起。后来朝廷查问蛇斗因而起火,亦不深罪。济公亦从火场上走散,不知下落。再看后则,另有奇处。
第二十回 古独峰恶遭天谴 陈奶妈雨助龙腾
自古临安会城素多火灾,其故何也?盖天下的房屋舍宇,俱用砖墙砖壁,四围包裹。惟临安府城地方窄狭,寸地寸金,凡造房屋,四下俱不用砖,大半比屋贴邻,皆以泥竹为之,多致破损。或以芦帘篾席遮拉风雨,苟且栖息,相习成风,不以为异。偶遭火星飞灼,顷刻焰起,连片沿烧。这些百姓也并不去打灭扑救房屋,只用力搬抢破家破伙,填街塞巷。加以市井光棍成群结伙,竟以抢掳为事。甚至其家抢得几件要紧箱笼,拼命捱得出头,又被抢火的火棍照头打得昏晕,平空抢夺而去。也有无赖之徒,眼见大火烧到面前,还要冒烟冲火进去搬抢物体,常把性命陪伴在内。以致火起,少则数十,多则数百,或盈千累万,连日连夜,不肯休熄。虽有地方官府禁示,日常挨家设备火钩火索,水帚水缸一切器具,终日戒严。仓卒间不能觉察,一时焰起,仍旧如此。地方